“容知青?”羅旺走過來看到人, 當下就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是哪個小崽子又想下河撈魚呢,你怎麼待在這裡?”
容曉曉回頭一看, “走累了,就打算在這裡歇歇腳。”
羅旺乾笑兩聲,這裡離大隊沒幾步, 寧願待在這裡也不願意走回家歇息, 真不知道這些城裡人怎麼想的。
容曉曉看著停在小道上的老黃牛, “你這是要去鎮上?”
居然還把全村的寶貝疙瘩牽出去, 真是難得了。
“對,大隊新來了兩個知青, 大隊長讓我去接接。”羅旺一張臉上都寫著拒絕, 他是真不願意接這個活。
知青們待得時間長了,倒是能看得順眼一些。
可剛來的時候,鼻孔都是朝天, 任誰看著都不舒服。
容曉曉一挑眉, “牽著大黃牛去接?”
她知道大隊會來兩位知青, 但這兩位的待遇比他們強多了吧?上回不是說老黃牛比他們還要來得重要, 怎麼這回就把老黃牛給牽出去了?
“嗐。”羅旺搖著頭, “等人來了你就知道了, 這來的又是一個大麻煩, 大隊長正在家愁著不知道怎麼安排呢。”
容曉曉倒有些好奇了。
真想知道, 這位到底是怎樣的一位大麻煩, 居然還動用大隊的寶貝疙瘩去接。
“那我先走了。”羅旺在離開之前叮囑一聲, “你在這裡歇歇腳可以,但千萬彆下水,這河流太急, 連一個成年男人都能卷下去,可千萬彆冒險。”
“放心吧,我不會下水。”容曉曉應著。
在羅旺離開沒多久,她便背著一包東西往村裡走。
沒直接回二姑家,而是順著小河一路走,期間碰到一些玩耍的孩童們,還會停留下來和他們玩玩鬨鬨。
……
今天難得安靜。
羅旺以為正愁的頭疼的羅建林坐在樹蔭下歇著。
時不時還很有閒情的哼上兩聲戲曲。
一旁的周嬸子好笑的看著自家男人,“以前不到夜裡就不知道回來的人,今天居然待在家裡曬太陽,真是稀罕呀。”
“你還彆說,這清閒的日子就是舒坦。”羅建林雙手搭在肚子上,有一下沒一下輕拍著。
尤其是鬨騰了兩日,今天總算是風平浪靜。
隻希望這種清閒的日子能長久一點,彆又……
‘啪啪’兩聲,是院門被敲響的聲音。
還沒慶幸完的羅建林一聽聲音就聽出來人是誰,有那麼一瞬間甚至想直接不搭理。
可是不行啊!!
人肯定得喊進來,等進來後羅建林抱著最後一點希望,“從鎮上回來了?是不是已經和你父母聯係過?聯係過也不用專門跑來告知我,應該累了吧,早些回去休息吧。”
趕緊走吧,沒事彆來這裡。
他算是看明白了,有這位容知青在的地方,總會鬨出點什麼事。
他是真怕了。
可惜,容曉曉卻搖了搖頭,“我不是為這件事來的。”
羅建林歎息一聲,不甘不願從搖椅上爬起來。
哪怕再想躲著清閒下,但該擔起的責任還是得擔,招手道:“過來吧,坐在這裡說說。”
兩人坐下,容曉曉先開口,“大隊長,你……”
“等一下!”羅建林先打斷他的話,“說可以,但‘你聽我說’這四個字不準說!”
這四個字太上頭了。
容曉曉咂巴咂巴嘴,顯得有些遺憾。
不過這次她沒開口說話,而是將一個很輕的大包放在桌麵上,“大隊長猜猜這是什麼?”
羅建林哪裡猜得出來。
在容知青的示意下,伸手將大包掀開,發現裡麵裝著的都是銀色的線,他有些驚愕道:“這是尼龍線?你從哪裡弄來這麼多?”
“自然是買的。”容曉曉並沒有說這些線買來有什麼用,而是接著問道:“大隊長,我看大隊裡的小河中有不少魚,往日你們是怎麼撈出來的?”
羅建林的目光沒有從尼龍線上移開。
他隱隱約約知道容知青買這些線的目的,但他想不明白容知青為什麼這麼做,尼龍線的價格不低,是他們曾經了解過但最後還是沒狠下心買的。
容知青花這麼大的價錢是為了什麼?
難不成其實是一個大好人,專門為大隊著想?
羅建林保持懷疑,先回答她的問題,“咱們大隊的小河不比其他地方的水庫,水庫放放水,大隊的人便能集中去打撈,連小孩都能去參與,危險性不大。”
緊跟著又道:“小河就不同,水流實在是太急了,除了一些水性好的壯年之外,大隊是不準任何人下水,咱們大隊沒出現過事故,並不代表其他地方沒有。”
容曉曉跟著問道,“那大隊從沒有去河裡撈過魚?”
她覺得不會,河裡的魚是能入嘴的!
就算有些人受不住魚腥味,那這也是肉。
現在家家戶戶都吃不飽,大隊的人不可能忍得住。
“當然不是。”羅建林道:“平日裡壯年得下地,再加上水流太急我們不敢冒險,所以每年秋冬之際,大隊會組織一些人集體下河撈魚。”
秋冬之際,已經過了糧食收成的時間,隊裡會比其他時間清閒很多。
再有,那也是水流漸漸變緩的季節。
而且經過一年的蘊養,河裡魚兒成群、落窩,條條都十分肥滿。
“壯年們會在那幾日分組在各自的區域下水,這樣對他們的安全有保障,如果天氣不錯,便會進行十天的撈魚活動。”羅建林說著的時候,臉上並沒有多少笑意:“可惜啊,光靠雙手他們的收獲並不多,而且就算沒入冬,那個時候氣溫已經降下來很多,天天泡在冰冷的河水裡,就算是壯漢也受不住。”
記得收獲最好的還是大前年。
每戶都分到了兩條魚。
醃製下過年的時候就多了一門好菜,剩下的還能再招待客人的時候擺出來。
可同時,有兩個人因為下河感染上了風寒。
一人硬是咳嗽了整個冬季,一個半夜高燒,好險及時送到衛生所救了一條命回來,為此大隊還幫著墊付了塊六的醫藥費。
塊六呢。
這錢大隊不得不出,但也硬是讓袁會計從大前年念到現在。
其實他知道除了靠人力去撈魚之外,還能借助很多工具。
就比如容知青掏出來的尼龍線。
但這玩意實在是太貴了。
頭幾年的日子多難熬啊?一分錢都得省著花,袁會計更是日日盤算著大隊的賬,都把自己的頭發薅禿了。
真要到了關鍵時候,這些錢都是救命的錢,誰敢開口花上大幾塊去買釣魚的工具?
至於自己編織魚簍。
大隊也不是沒有試過。
可用這些東西,避不免的還是得有人下水。
操作的還是大隊裡的壯年,不能讓老人和小孩去以防出現事故。
可他們是地地道道的農家人,不可能將大部分的時間放在小河裡,更重要的也是收獲並不多。
反正大隊也是嘗試過各種不用掏錢的法子。
最後還是覺得每年集體捕撈最好。
羅建林在說得時候,眼神一直落在尼龍線上,實在忍不住開口問道:“容知青,你拿這麼多尼龍線出來,是有什麼打算嗎?”
容曉曉輕輕笑了笑,“其實,我是想和大隊合作。”
大隊長說得這些,她在來的路上早已經打聽清楚了。
花上幾顆糖果,那些孩子們能把家裡的秘聞都說出來,更彆說關於小河的事。
“合作?”羅建林身子向後,眉頭已經緊皺起來:“這小河裡的魚都是大隊資產,哪怕你拿出尼龍線,我都不可能跟你合作。”
怎麼合作?
網上來的魚其中一部分歸容知青?
不管這其中一部分有多少,隻要給大隊的其他人知道容知青多分了魚,總會有人心懷不滿,到時候一個不好告發到社區。
往好聽點那是合作,說嚴重些,他們就是偷竊大隊資產進行交易!
他會挨批評,容知青也不會有好下場。
這麼冒險的事,羅建林不會做。
“大隊長,你可誤會我了。”容曉曉一臉委屈著,“我花這麼多錢,還不是為了大隊的四頭豬!”
“什麼意思?”
“網上來的魚,大隊怎麼分我沒一點意見,我要的是河裡的貝類和田螺,”容曉曉歎著氣,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這眼見的一天天過去,大隊長都不幫我想法子怎麼解決貝殼和田螺的事,那我就隻能自己想法子了。”
“小河有一段地方水不深,漁網編製密封一點,綁上石塊下網,置放的時間長一點就能帶上水裡的貝類,下網後,請下網的社員用竹耙在邊上鏟幾下,也能弄到不少田螺。”
她最後再次肯定:“魚我絕對不多要一條,我要的是貝類和田螺。”
這麼一聽,容曉曉是不是吃大虧了?
最少在羅建林耳裡是的。
花了這麼多錢不多要一條魚,要的貝類和田螺也是為了村裡的四頭豬,媽呀!這簡直是絕世大好人吧?!
可容曉曉真的吃虧了嗎?
多少肯定有。
但她從一開始就明白一個道理。
在這個時代,吃獨食最為致命。
靠她自己也能弄到魚,但她敢百分百保證在享受鮮美魚肉的時候一定不會被其他人發現嗎?
要知道,二姑家邊上還有兩戶。
一次兩次還好,次次都能從二姑家聞到飄香的魚味。
陳嬸子先不說,季家真要發現了,保證第一時間舉報。
既然這樣,便將所有人變成自己人。
家家戶戶都能吃上魚肉,那她跟著吃,總沒人會說吧?
可真要說她吃了大虧。
倒也不是。
魚不多分一條,貝殼和田螺也有肉呀。
殼拿去喂豬,肉拿來喂人沒毛病吧?
更重要的是,這次她還能刷一波好感值。
不是單獨刷誰,而是刷了全大隊的好感值!
不說以後出什麼大事,但真要和誰鬨出矛盾,還怕背後沒幫手?
就說鄰居季家,要是再敢當著外人的麵惦記二姑的房子,大隊長首先不饒他了。
當然,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
她還藏了一個大招在後頭。
全村吃魚,不過就是遮掩而已。
羅建林呼吸有些急促了,“當真?”
容曉曉重重點頭,“當然。”
隻是,她還是加了一句,“不過這怎麼說都是我花了十幾塊買來的,收點租金不過分吧?不用拿錢,隨便給點東西也行。”
東西她可以出,但不能白出。
她還真沒大方到這種程度。
羅建林沉默了那麼一下。
容曉曉將包往自己這邊拿:“十幾塊錢的東西,可不是誰都能拿出來借給大隊的,實在不行我就退了吧,反正豬養不胖也不要緊,隻要能活著就行。”
“你的要求我答應。”羅建林立刻回。
但凡猶豫一秒就是對吃魚的不尊重!
“行吧。”容曉曉顯得有些遺憾,大大的眼裡流露出肉痛的神色,卻還是將尼龍線遞了過去,“我正好會編織一種漁網,隊裡有誰手巧,我可以教教她。”
跟著,她說了自己的計劃,“我們在下遊水不深的地方下網,這些尼龍線可以編織出一條一米五寬五米長的網,不需要覆蓋住整個河寬,在兩頭綁上二十米的繩子,這樣兩頭來回拉線,就不用冒險下河。”
羅建林聽著她的方案,想了想後重重點頭:“可行。”
隨後又好奇起來,“你會的東西可真不少。”
種地、養豬、編織漁網……以及鍛工的技術活。
容曉曉輕輕笑了笑,並沒有過多解釋,“還行吧。”
這世界上,有兩種人會很多東西。
一種是聰明人,不需要太費力就能學到各種技術,讓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還有一種是為生活所迫。
隻有不斷地工作掙錢掙錢工作,奔波在各種門店和工廠,學各種手藝維持自己的生活。
而她,自認不是聰明人。
兩人大概商量一下細節。
隨後容曉曉便告辭離開。
羅建林也沒繼續待在家裡曬太陽,也跟著出門找兩個老夥計好好謀劃下。
尼龍線已經留在大隊長家,容曉曉背後還有不少東西。
等她回到二姑家,就見二姑和陳嬸子坐在院子裡聊著天。
“回來啦?”陳嬸子先起身,招呼著:“你先坐坐,我給你去端杯水散散熱氣。”
她在容婆子家是熟門熟路。
容婆子眼睛不行,很多事她也會主動幫著做。
容婆子朝著門口的方向伸出手,“怎麼這麼快回來了?路上沒出什麼事吧?”
“沒有。”容曉曉握住她的手,一臉驕傲的道:“去辦了一件大事。”
可不是一件大事麼。
搖兩人有什麼意思?
要搖就搖整個大隊的人!
相信過不久,紅山大隊會徹底熱鬨起來,想想還蠻期待。
陳嬸子端了一杯溫水出來,看見容曉曉挎在肩上的包,輕呼道:“你這是買了不少東西吧?要不要先回屋整理一下?”
“不用。”容曉曉搖了搖頭,“正好嬸子你也在,能不能請你給二姑和醜牛做些衣裳。”
說著,就將裡麵的布拿了出來。
住了些日子她也算是了解二姑家的一些情況。
兩祖孫這麼長時間一直都隻穿一套衣褲出門。
白天穿了晚上洗,晚上曬衣服的時候身上披著的要麼都是極不合身、要麼破爛到沒法穿出去見人的衣服。
容爸讓她看著置辦一些東西。
這衣服就是首當其選了。
“那怎麼行,我不能要!”容婆子趕緊拒絕,伸出手就要攔著,卻又沒摸準方向直接摸了個空,“陳妹子,你千萬彆接。”
“二姑,這可是我爸交代的,你要是不想要,等哪天去了鎮上給他電話,在電話裡跟他說。”
“那更不行,電話費多貴呀。”容婆子又搖了搖頭,上回和弟弟通電話,高興的同時又有些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