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少英望著前方兩人說話的身影, 神情中帶著感激。
這一場鬨劇,讓她再一次看清楊銀的本質,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嫁入楊家, 心中就格外的恐慌。
白天楊銀往她手中塞雞蛋, 周邊說話的人無數,卻沒人看到握著的雙手不住在發抖。
那個時候她真的很想尖聲拒絕, 但最後……什麼都沒做, 如同尋常人般一樣下工回到知青屋。
是白知青給了她選擇的機會。
她說她可以讓楊銀以後不再纏著自己, 亦或者就這麼下去,再一次跳進楊家那個火坑。
蔡少英又何嘗不知道楊家就是一個大火坑。
原先的噓寒問暖、熱情招待,在知道她家不會有任何助力後,立馬轉變態度, 露出真麵目。
其實, 當時鬨得那麼一出,她反而心安。
能借此逃離,總比嫁入楊家要好。
可她沒想到的是, 楊銀又會將主意打在她身上, 更讓人絕望的是,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從處處討好彆人變成了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哪怕再厭惡楊銀, 麵對他遞來的雞蛋都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不敢如同嬸子說得那樣,把雞蛋直接砸楊銀頭上,也不敢麵對楊銀的不懷好意, 嚴厲拒絕。
她以為自己會再一次踏入泥潭。
正在她絕望迷茫之際,是白知青向她伸出了手。
白知青尋人給朱婆子帶信,而她找機會攔住羅寶君,讓他稍微晚點到陳寡婦家, 這才有了剛剛那一出大戲。
蔡少英朝著陳寡婦家的方向望去。
她所在的位置什麼都看不到,心中也很是焦急,想知道到底怎麼樣了。
楊銀要是真娶了陳寡婦,那以後也不會繼續騷擾她,她也算是徹底解脫了。
就是不知道陳寡婦能不能嚇住楊家的人。
……
陳寡婦想要的交代讓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等他們反應過來後,葛桂已經氣得跳腳,指著陳寡婦的鼻頭大罵著:“不要臉的賤貨,你還想嫁進我們楊家?我呸,你自己做過什麼事不知道?你有什麼臉要我兒子娶你?”
她難道不知道陳寡婦是什麼貨色?隨便給點東西就能上陳寡婦家的炕。
葛桂為什麼知道?
還不是有一次碰巧看到陳寡婦和大隊裡的男人抱在一塊,又緊跟著娘家的弟弟來拜年,被調笑的陳寡婦迷了眼,她這個弟弟向來混不吝,但偏偏娘家人寵得很,什麼好吃好喝都往他手裡塞。
葛桂想在弟弟這裡討的好處,便替他和陳寡婦牽了線,還做了擋箭牌,兩人廝混幾個月硬是沒被娘家的人察覺。
陳寡婦得了不少錢和票,她也跟著落了不少好處。
所以她太知道陳寡婦是什麼人了,就這種肮臟貨色,居然還想嫁給她兒子?
想都彆想!!
“我做過什麼?你倒是說說我做過什麼?”陳寡婦卻絲毫不懼,挺著胸脯就往前懟過去。
“……”葛桂氣得要死,可偏偏什麼都不敢說。
難不成真要說她給自己親弟弟牽線?
真要鬨出這種醜事,陳寡婦得不到好她也跑不脫,更彆說她怎麼跟娘家人交代?
弟妹就是一個悍婦,她要是知道自己給弟弟找寡婦,那以後她彆想和娘家人來往了。
陳寡婦向前,步步逼近,“今天必須去鎮上,要麼楊銀娶我,要麼我們一起去勞改,誰也彆想好過!”
“我不去我不去!”楊銀早已經嚇破了膽子。
隔壁大隊就有個人被拉去農場勞改,回來的時候身上瘦的隻看得到骨頭,沒熬兩個月就死了。
“不行不行,你不能嫁。”陳寡婦的婆婆也衝了上來,她兒媳要是改嫁,那自己和兩個孫子怎麼辦?
“家裡的事我能做主,你賠我們十、二十塊錢,這事就算了。”
“不能算!”陳寡婦一把將她扯回來,對著楊家的人道:“我不但要嫁,還得帶著我的孩子和婆婆一起嫁。”
這一句話,又讓邊上的人瞬間熱鬨起來。
帶著孩子改嫁不是稀奇事。
這帶著婆婆改嫁還真是一件稀奇事。
一旁的吳平慧輕聲道:“楊家的人會同意嗎?”
本來一個人嫁過去,看楊家的態度好像都不樂意,現在加上兩個孩子和一個婆婆,對方豈不是更不願意了?
容曉曉看得是津津有味。
這種惡人和惡人鬥得兩敗俱傷的場景,真的是太有趣了,“隻要陳寡婦不退縮,楊家肯定沒辦法。”
這場戲,鬥得就是一場勇氣。
隻要陳寡婦能舍得一身剮,楊家就不是她的對手。
瞧瞧楊銀那個慫貨,現在就已經嚇得雙腿發軟,隻要楊銀鬆了口,楊家人再不樂意也隻能認。
說起來,陳寡婦還真聰明。
最開始,楊銀是占優勢的一方。
因為他是男人,哪怕鬨出這種醜事,最後深受其害的肯定就是陳寡婦,楊銀呢,時間一長,成個家生個孩子也就無所謂了,或許以後還會將這件事拿出來談笑,用來吹噓。
但陳寡婦卻完全相反。
十塊錢看著多,真要收下她以後的日子彆想安寧。
可現在不同了。
隻要陳寡婦一直有這般敢玉石俱焚的勇氣,她就能徹底拿捏住楊銀,隻要拿捏住楊銀,楊家的人也無可奈何。
雖然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但這一兩年內軟弱的楊銀彆想翻身。
“說不準過幾天大隊就要辦喜事咯。”容曉曉笑了笑,帶著些幸災樂禍。
吳平慧很是不解,“人家辦喜事你乾嘛那麼高興?”
“你不懂。”容曉曉期待著。
這辦喜事自然能去吃席,花上一兩分錢就能坐在一堆的嬸嬸婆婆當中,那多熱鬨啊!
可惜,這場大戲追不到最後。
陳寡婦扯著楊銀去了鎮上,屁股後頭跟了大隊長和一群楊家的人,其他人想去也沒法跟著去,袁會計攔在前方根本不讓。
容曉曉隻能抱著遺憾睡覺。
第二天也沒能和其他人聊聊後續,她和二姐得帶著二姑、醜牛去鎮上拍照。
早早就安排好,為此容婆子還專門和醜牛換上一套合適的衣服。
兩祖孫穿著的衣服洗的發白,但並沒有任何補丁。
還是昨晚容婆子去找自己老姐妹借來的衣服。
曉曉給他們買了新布做衣服,新衣服還沒做好,家裡又沒合適的衣物,她不想弟弟看見自己略顯狼狽的樣子,也省得讓遠處的他擔憂,便找陳嬸子借了兩套衣服。
雖是舊衣,但也比自己的衣服好太多太多。
容婆子將頭發梳好,轉身問著其他人:“怎麼樣?”
容曉曉大聲誇著,“特好看,二姑也給我梳一個吧。”
“好好好。”容婆子笑得眯眼,伸手落在曉曉頭頂,特仔細的給她梳辮。
吳平慧待在旁邊瞅著,她感覺小妹比以前嘴甜了很多。
瞧瞧,隨便幾句話就能讓二姑笑開顏。
收拾一番,便一起出發。
他們在小河邊上等來了牛車,一行人坐了上去。
此時的醜牛尤為興奮,時不時就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手勁很輕生怕弄壞,挨在表姑姑身邊,雀躍道:“表姑姑,我等會該怎麼照相呀?要笑嗎?要呲牙嗎?”
這還是他頭一回照相呢。
還好,他不像虎娃子那樣掉了門牙,不然呲牙照相多不好意思。
容曉曉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那可以笑著來一張,呲牙著也來一張。”
“要照兩張嗎?”醜牛更興奮了。
容曉曉點了點頭,“你和二姑照一張,我們四個人再找一張。”
知道照相很貴,但也沒想到會這麼貴。
一張三塊錢,兩張就是六塊錢。
容曉曉剛想掏兜,吳平慧就先一步付了錢,並約定一周後來取照片。
容曉曉說著,“爸媽給我寄了錢,不用你出。”
“那錢你拿著,你待在二姑身邊能時時照顧著他們,出了什麼事用錢也方便。”吳平慧跟著又拿出四塊和一些票據遞過去,“這些你也拿著,我已經準備了好幾個月的糧食,爸媽也給我準備了過冬的衣物,平日裡根本沒有花錢的時候。”
一把錢和票就這麼被塞到口袋,容曉曉有些怔神。
真的不愧是一家人,全家上下都愛塞錢給她。
容曉曉躲閃了下,“這十塊是媽給你的吧?給了我你用什麼?”
“我還有。”吳平慧一臉得意,“你以為我跟你似得?在家我可是存了不少私房,比你有錢多了。”
容曉曉挑了挑眉。
喲嗬,這是要和她比錢?
有那麼一瞬間的衝動想擊垮二姐的得意,不過想想還是算了,悶聲發大財才是硬道理。
不過既然二姐說有錢,那屬於二姐的那一份她也不打算現在拿出來。
沒了房高陽又不知道來了個什麼鬼,這錢還是自己先拿著,萬一真等哪天突然接到二姐要結婚的消息,這些錢還能拿去養她的外甥。
“錢你就拿著吧。”吳平慧瞧著正坐在椅子上和醜牛拍照的二姑,她輕聲道:“再說了,這錢也不是給你花,等會不是要去醫院嗎?也不知道這些錢夠不夠。”
除了來鎮上拍照之外,她們還打算帶著二姑去醫院看看眼睛。
先前爸媽寄來的那些錢,也是有這個預算。
隻不過來之前並沒有跟二姑說,怕她擔心花錢不願意來。
也確實。
帶著二姑去了醫院後,她是堅決不願意花這個錢。
不管兩姐妹如何勸說,最後還是不願意做任何檢查,也不願意開價錢昂貴的藥,隻接受很便宜的眼藥水。
吳平慧和醫生在討論病情。
容曉曉待在一旁握著二姑的手,細聲安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