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 一個成年人一個中年人,這兩個略顯有些相似的人愣在原處,都是睜大眼看著對方, 久久回不過神。
“孩子媽, 快些去排隊,這裡的魚看起來怪好看得, 聞起來都特彆的鮮。”容水根巴巴的湊過來, 想拉著孩子媽去排隊。
平日裡的飯菜隨意打, 夥食瞧著還不錯。
但這些剛從海裡撈出來的魚卻不同,誰來的早誰就能吃到。
被人搶先就沒了, 怕是隻能蹭點魚湯泡飯。
本來容水根是跟在媳婦後麵的。
像這種搶占衝鋒的事,媳婦向來都是最快的那個, 每回都是他跟在屁股後頭衝, 也能順利衝到前方。
結果這次一個眨眼媳婦就不見了蹤跡, 他在前方找了一會, 沒想到誰人還在後方, 正向拉著她去打菜時,就聽到邊上有人喊了一聲。
“爸。”
欸欸欸??!
容水根大驚失色,這稱呼可不能亂喊。
正想回頭否認時, 這位老父親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閨、閨女?!”
……
出乎人意料的重逢現場, 讓一家三口錯失了美味的海魚。
可這會,誰的注意力都沒落在海魚上, 一個個拿著空空如也的飯盆,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坐下來。
容曉曉高興的想要去擁抱他們,結果還沒近身就被一手給壓著動彈不得了。
高興的情緒中突然冒出了小心虛。
這次的行程她還真沒跟家裡打過招呼,隻要也是知道他們會擔心, 畢竟她一個人去陌生的城市,當父母的哪會不操心?
容曉曉原先想得可好了。
反正就兩個的時間,而且隨時都能回去一趟。
回去的時候給家裡打個電話保平安,兩個月後回到大隊,爸媽不會在老家時時為她擔憂,她也能順利完成這次的‘出差’計劃。
結果……
怎麼想都沒想到,會在湯城的紅星機械廠遇到自己的父母。
一個個拿著飯盤相遇,這是始料未及的事。
不過容曉曉猜猜就知道爸媽為什麼也沒提前跟她說,怕她們姐妹操心這一路的艱苦,又或者想給她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兩方要瞞,結果瞞出了一個大爆炸來。
眼瞅著眼前麵無表情的母親大人要開口,不用等她說,容曉曉就大概能猜到她要炮轟什麼。
當下,容曉曉一把抓住她的手,搶了一個先機,“媽媽!你們怎麼能說都不說就來?這不擺明了讓我更操心嘛?就算你怕我們擔憂,也絕對不能一聲不吭的就出遠門。”
瞧瞧,這叫什麼?
這叫堵得母親大人沒話可說。
雖然性質不太同,但是出發點都一樣。
兩母女都是怕對方‘擔憂’,而選擇了隱瞞。
所以嘛,炮轟什麼就算了吧,炮轟她不就是炮轟自己?
不過,容曉曉想得太美好了。
在母女關係上,她屬於被降維打擊的人。
吳傳芳直接一把打在她的手背上,呲著牙道:“你好意思拿我比?我多大的人你多大的人?這麼大的事居然不和家裡交待,我看你是長能耐了?!”
光一巴掌還不夠,又一巴掌打在她的胳膊上。
越說越氣,恨不得再來幾巴掌。
大老遠的跑來,本來就是為了來見兩個閨女,這邊到紅山大隊的路她是打聽得清清楚楚,先是坐火車然後坐班車緊跟著要看運氣能不能碰上拖拉機或者牛車,一趟下來怎麼也得好幾個小時,聽著就覺得費力。
她一個四五十的老家夥,也不怕遇到騙子拐子。
但她家閨女才二十出頭,瞧著白白淨淨,任誰看著就是一副好欺負、好受騙的人選,真要遇到壞人怎麼辦?
等等……
吳傳芳不由認真打量了閨女一眼。
自打計劃來東北後,她就無數次腦補了和閨女們相遇的場景。
肯定是先抱著痛哭一場,再打量打量她是不是黑了瘦了。
一定是!
在生產大隊乾活,即使閨女一再說自己沒乾過什麼累活重活,但肯定也吃了不少苦,一定黑了瘦了。
每回想起的時候都有些鼻頭發酸。
她對自家的四個孩子雖然算不上百求百應,但他們從小到大也是沒受過什麼苦,看著她們下鄉卻無能為力,吳傳芳心裡也挺不好受。
所以這次來,專門準備了很多很多東西。
就是想著多給她們補補。
結果現在……
吳傳芳向後退了一步,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小閨女。
還真沒看錯。
白了不少,臉蛋上還長了些肉,瞧著更精神了些。
趁著母親大人怔然的時候,容曉曉一下子跳到父親後背,兩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特小聲道:“爸,替我攔攔。”
容水根早在見到閨女的瞬間,就已經笑得眼睛眯成了縫隙。
聽著她的話,二話不說就點頭答應。
“爸您真厲害。”容曉曉嘴巴特甜,“紅星機械廠來了二十多位老師傅,那全是國內的大能,可不是想來就能來的。”
真不算恭維,而是事實。
尤其是她這兩天和其他老師傅們接觸過,是真覺得他們厲害。
一個個的專業技術登峰造極,夾雜在這群人中想不進步都難。
容水根這才想起一件事,立馬回頭道:“閨女,小劉說得容姓的女同誌是不是你?”
年輕的女同誌,還是跟他一樣姓容,不難不多想。
容曉曉點了點頭,“如果是這一批人員的話,應該就隻有我一個姓容的女同誌。”
容水根立馬睜大眼。
緊跟著笑得額頭推滿了皺巴,咧開嘴角笑得合不攏嘴。
那是身為父親的驕傲啊,“我家閨女真厲害,當時我就說誰家姑娘這麼能耐,還想著認識認識,沒曾想居然是我家的。”
“把你的牙齒收一收。”吳傳芳又白了他一眼,不過這會已經不是要爆炸的樣子了,而是找了個地方坐下,敲著桌麵哼聲,“躲什麼躲,趕緊坐過來好好說說,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就跑到這裡來了?”
聽著聲音哼聲哼氣。
但從她已經緩和的神色以及止不住的笑意來看,顯然心裡也是蠻高興。
想想也是,哪裡自家閨女出息了還不高興的?
尤其是,看著閨女的氣色和模樣,她是真相信了閨女在電話裡的話,原先一直聽閨女說在這邊的日子不算太難,也沒做太辛苦的活。
一開始她真的以為是寬慰的話。
現在看來……
閨女還是蠻誠懇的。
他們一家人分開後聯係的不少,兩方都不是缺錢的主,再加上他們這邊沒法正常的書信來往,所以是一個月就電話聯係一兩次。
不過真打電話時,也不會一聊就聊好幾分鐘。
很多事都是稍微了解,但不會了解大概。
就比如小閨女怎麼去養豬了,又怎麼當上了鎮上鍛造廠的特聘技術工,以及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有太多太多想知道的,個人麵前擺著空空的飯盤,硬是聊到肚子餓才想起沒吃飯。
容水根看看窗口的方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飯菜。”
“沒有也沒關係,我帶你們去國營大飯店吧。”容曉曉早就打聽好了,“那邊能吃到新鮮的海魚,我早就想嘗一嘗了。”
吳傳芳瞟了她一眼,“請我們吃?看來你這個小丫頭攢了不少私房錢。”
容曉曉笑得一臉開了花,悄悄道:“真的有不少哦,鍛造廠給我發工資,還有時不時從水裡撈出來的魚,也能讓供銷社的姐姐幫忙換其他物資。”
不能說得打死不說,但能說得她也沒瞞著。
她不是一個愛顯擺的人,有些事得分人去分享。
能讓她如同孔雀開屏般的炫耀,那也隻有這些家人們了。
一邊得意一邊說著,兩人勾著爸媽的胳膊,拉著他們往國營飯店走。
國營飯店的海魚味道是真不錯。
好多人嘗過一次後就再也忘不了。
就是價格太貴了,很少有人時不時往這邊跑。
宋大尤搓著牙,走出國營飯店時還摸了摸鼓起來的肚子,吃得特彆舒坦就是有點肉痛,“要不是看在你好不容易來一趟的份上,我是怎麼都舍不得花這個錢,你說說一頓飯花了五塊錢,這不是要我的命嘛?”
林知野輕笑,“等下回你去我那邊,我請回來。”
“這還差不多。”宋大尤哼哼兩聲。
隨後說到整題,“對了,你要找的人我這邊大概有了線索,容陽、男、五十歲,現居住在城南那邊,他這人無兒無女,平日裡和幾個孤寡老人互相扶持,不過上周去了魚莊乾活,到現在還沒回來……”
城南那邊有一塊廢墟。
大部分都是破碎的房屋,但有幾間也能住人。
住得都是一些沒兒沒女又沒固定生活來源的孤寡,街道處會時不時救濟一些,但也僅僅保持著不被餓死、凍死的程度,想要吃飽點還得去接一些私活。
這些活一般又累又重,但對於這些人來說沒得選。
不辛苦點就吃不飽,而且除了吃飽肚之外,他們沒兒沒女,以後老到不能動是沒人能照料他們,所以在能動的時候還得攢攢以後的養老錢。
“時間太短,我隻是大概了解了一下情況,據他身邊的人說,他現在在海邊的一個魚莊,距離這邊怎麼也得有三四個小時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