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翠鳳從不覺得自己犯了什麼錯。
不過就是敲了彆人一棍子, 這算什麼大事?大隊裡發生吵吵鬨鬨的事很多很多,動棍子打架的人也不少,不就是被大隊長教訓了幾句, 之後什麼責任都沒擔, 那憑什麼她要去坐牢?
她這個時候真的躺不下去了。
還想著占衛生院一點便宜,又敲詐一點錢財, 但和坐牢相比起來,那這些東西擺在她麵前她都不敢要。
腰上的傷口才包紮沒多久。
傷的不是太深,不然她也沒心思想七想八。
劉翠鳳掙紮的從床上爬起來,想著馬上離開這裡,就算兩個護士想攔著她,但是以她撒潑的性子, 光兩個小姑娘根本攔不住她。
不過就在她要衝出病房時。
發現外麵居然站著一名公安,就筆直的站在病房門口,攔住了她想要離開的路線。
“公安同誌,您趕緊勸勸這位大媽, 這時候可不能隨著性子來,您看看她身上的傷口又開始出血了。”護士著急說著。
公安倒是沒什麼表情, 隻是公事公辦的道:“劉翠鳳同誌, 你現在要是不願意養傷正好去公安局一趟。”
“我不去!”劉翠鳳嚇得連連後退,“我又沒犯罪我乾嘛去公安局?你們要抓就抓傷了我的人, 其他事和我一點關係都沒。”
說的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可其實心裡還是挺發虛的。
“有沒有犯罪並不是你說的算, 你的家人已經去了公安局進行調查,一旦落實罪名誰也逃不過。”
劉翠鳳一家人犯事的罪名板上釘釘。
他們可不是跟羅國強發生爭執小打小鬨, 這一家人的出發點那是謀財害命,就算是殺人未遂,那也得得到應有的懲罰。
就算劉翠鳳不願意去公安局進行問話, 那也沒什麼關係,反正她和她的家人是一夥,她的家人承認犯罪的事實,她也逃不脫。
劉翠鳳哪裡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不過她就是再歇斯底裡,也不敢和一個腰間上挎著槍的公安造次,她隻會一屁股坐在地上耍潑,大喊大叫著自己沒罪。
一開始醫護人員還來勸著。
可看著她沒完沒了的折騰勁,最後也懶得再勸說。
一直等劉翠鳳自己受不住才停下來。
沒法不停,就算傷口不嚴重,可這麼在地上掙紮撒潑,弄得傷口又裂開,疼得她直哼哼,主動喊著:“大夫呢?大夫哪去了?趕緊給我把血止了,再這麼流下去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劉翠鳳這邊鬨,在二樓也有人鬨。
這邊鬨騰著說是衛生院弄沒了他們寶貝的孩子,嚷嚷著一定要衛生院賠償才行,不然他們天天待在這裡鬨騰。
衛生院這邊的人真的很頭疼。
他們可以用各種檢驗單子證明季婷根本沒懷孕,但和這些人根本說不清,他們才不管什麼檢驗單子,就是不講理的認準了季婷肚子裡本身有孩子。
其中這種事以前衛生院不是沒碰到過。
一年總會遇到那麼幾起,大部分的時候都是息事寧人。
就像這次,本來是打算賠償一筆錢票,也省得這麼一直鬨下去,耽誤了衛生院的運行,還鬨著其他病人。
但這次。
今年才上任的新院長早就不讚同這種處理方式,如果是院方的責任,那絕對二話不說就會負責,但如果不是院方的問題,卻還得又院方來主動認錯,這種事遇到一次兩次……是越來越憋屈。
“我不同意賠償。”在商議著處理方案時,院長就主動道:“妥協也得看人,這群人你們也是看見了,一個個跟賴皮似的,直接獅子大開口就要五百塊錢,咱們確實可以將賠償的金額談下來,但你們能保證他們張嘴了一次不會再張嘴第二次?”
要錢要得這麼容易,還這麼貪婪。
他敢肯定,有了這麼第一次肯定就有第二次,隻要院方一而再再而的退讓,隻會慣的他們的心越來越大。
“我同意院長的觀點。”其中一人跟著道:“我去打聽過這家人的情況,之所以會那麼寶貝傷患肚子裡的孩子,其實也是想著拿這個孩子要挾男方的家庭,連自己的外孫都利用,彆想這些人有良心。”
“可不是麼,他們女兒臉上被燙成那個樣子,一聽到要花錢,全都說著不醫治,傷者疼得厲害,連止疼藥的錢都不願意花。”
那張臉都爛了,還是醫院看不過去,無償給她開了一些價廉的止疼藥,至於想要醫治,那肯定得讓他們自己花錢了。
現在耽誤這麼久,那張臉以後怕是隻能一直爛著。
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同誌頂著一張爛臉,以後怕是會特彆絕望。
可她的家人在乾什麼?
在病房裡大吵大鬨,拉著在病床上疼得要死的季婷到處示威,根本不顧她疼不疼,衛生院內衛生院外,反正就到處鬨騰。
不知道的還當是衛生院害得她燙傷這麼嚴重。
這些人的心太黑了。
誰都知道,一旦糾纏下去最後絕對會被對方纏著不放。
倒不如從一開始就拒絕。
院長深吸一口氣,臉上總算浮現出笑容,“既然大家都這麼說,那就這麼決定了,李同誌,請你去一趟公安局,這件事我們得請公安幫著處理。”
季家是鬨事的一方,還是無理取鬨。
公安一來,自然就將人帶走。
也就是說……
羅建林得到消息的時候,麵上是一點表情都沒有。
他無動於衷,隻是淡淡的回應了一句:“哦。”
對麵的羅冬等了半天,沒等來第二句話,不是很理解的道:“爸,然後呢?”
“沒然後了。”羅建林繼續翻看手裡的本子,這上麵是窯洞那邊的出貨量以及各種數目。
彆說,白知青做賬不比袁會計來得差。
所以賬目一筆一筆記得特彆清楚,他不用太費力就能看出總的數額。
從成立窯洞到現在接近兩個月的時間。
給大隊帶來的利益卻不少,純利潤都快接近大隊乾一年得農活,難怪鎮上的經濟那麼好,他們大隊單單就兩座窯洞,就能帶來這麼多利潤,更彆說大廠子了。
看著這麼一串數字,羅建林的心情是好的不得了。
羅冬帶來的消息完全沒有毀掉他的好心情,果然有些事還是得放手,沒必要把大隊中大大小小的事都抓在手中,他這麼大把年紀也實在是沒這個精力管太多事。
所以他決定放下了。
不管是劉翠鳳一家被抓還是馬春花一家被抓,這些事和他有什麼關係?
那是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他和這兩家又沒有血緣關係也不是他從中使壞,鼓動他們去乾壞事。
所以隻要他不去插手,這些事就落不到自己身上來。
想明白這一點後,羅建林是渾身都覺得舒坦,連臉上的笑意都多了幾分,他一副過來人的道:“我跟你說啊,這人彆把自己想的太是一回事,以為事事都是自己的責任,還得把事情處理的妥妥當當,皇帝不急太監急,上趕著把擔子往自己身上挑。”
說到這裡,他直接呸了一聲。
“有這個想法的人那都是傻子,尤其是一些爛事都要去插手,到時候反而弄得自己一身臟。”
這要是換個人,他絕對二話不說就出門。
可想想被關進去的那兩家人乾的事,他現在就一個想法,不是去幫忙周璿,而是恨不得那兩家人坐個幾年的牢。
要不然得不到教訓,他們絕對不會改。
到時候指不準還鬨出更大更沒法收場的事。
羅冬有些詫異,“爸,我怎麼感覺你這段時間有些變了?”
以前的爸可不是這樣。
覺得自己是紅山大隊的大隊長,就得承擔起所有人的責任,不管是大事還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他永遠都是跑到最前方的人。
“是該變了。”羅建林側頭望了望窗外。
入眼的風景和以前幾乎沒什麼區彆,但他還是能夠感覺到紅山大隊的改變。
不說太多,就說他手中的這冊賬本。
兩個月的收益抵得上以往的一年,他都不敢去想象明年這個時候大隊會是什麼樣子。
將一部分的收益分到每個社員的手中。
這些錢除了支撐一年的糧食之外,還能給家裡每個人置辦一身衣服又或者家家都要開始修繕屋子買上一些新的家具……
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不用害怕餓肚子了。
即使明年的收成不行,他們也能有足夠的底氣,再也不用餓著肚子下地乾活,也不會聽到娃娃們餓到哭唧唧的聲音。
羅建林感慨著,他緩緩道:“我再不改變就跟不上這個時代了。”
大隊越來越好,他這個大隊長總不能拖後腿吧?
雖然是有了些年紀,但他最近幾年還沒打算將擔子交出去,倒不是他不舍得,而是沒找到合適的人選來接手大隊。
不是說大隊裡沒人能勝任。
他是真覺得紅山大隊能人多,真要算起來,那一個手掌都不一定算得過來。
隻不過這些人要麼身份的緣故沒法擔任大隊長的職務,要麼就是身上有其他的工種,無法脫身。
也正是有這群能乾的人。
紅山大隊才有了現在的變化吧。
這也是羅建林想要改變的原因之一。
因為那群知青們,他突然醒悟過來。
哪怕紅山大隊的社員不多,但光憑他一個人的努力根本沒法帶動大隊進步,即使是維持也十分困難。
這也是為什麼周邊其他村子漸漸變好,而他們大隊雖說沒餓死一個人也沒凍死一個人,但不得不承認日子也確實越過越難。
想要將大隊發展起來,光靠一個人真的不行。
這些,羅建林是從容知青身上學到的。
不管是豬圈還是窯洞又或者是一些重要的事上,總能出現她的身影,但奇怪的是,這些人運行下去後,卻又不見容知青參與到其中。
他一開始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不管是哪一件事但凡她自己擔下來,那絕對是一件特彆大的功勞,以後發展好了自己在其中也能占據絕大部分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