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輕舟聽著霍瑾瑜那刻意捏著腔調的語氣,他都不用掀開被子去看,已經能想象出來霍瑾瑜此時一定是上揚著他那雙桃花眼,似笑非笑。
眼前猛然天光大亮,是霍瑾瑜給他的被子掀了。
江輕舟去搶被子,他今天不想見太陽,也不想見光,他隻想躲在陰暗的角落裡。
一個人靜靜地發呆。
他搶不過霍瑾瑜,霍瑾瑜給他的被子扔外麵去了,趁著霍瑾瑜走開的那幾秒,江輕舟迅速打量四周。
下一秒,翻身一躍而起,拉開旁邊的大衣櫃,半隻腳剛踩上大衣櫃的櫃門,身後一隻大手橫插過來。
霍瑾瑜展臂一環,直接給企圖想鑽大衣櫃的江輕舟單手圈在他身前,輕笑一聲:“你這是準備打洞把自己藏起來?”
小白兔剛醒來就想打洞再把自己藏起來,看來昨天晚上的回憶對小白兔來說,挺難忘。
江輕舟捶了把霍瑾瑜緊箍在他腰間的手臂,霍瑾瑜對這種毫無殺傷力的兔子拳嗤之以鼻,任由江輕舟又打出幾記兔兔拳。
感覺也差不多,才道:“其實……昨天晚上你會變成那樣,是我的失誤。”
江輕舟猛然回頭去看霍瑾瑜,什麼叫“我的失誤”。
“昨晚,醫院餐廳後勤人員,他把一盒給自己準備吃的牛肝菌,不知道為什麼和鬆茸弄混了,後廚掌勺的大師父沒發現又給燉到了湯裡。”
醫院是霍家私人醫院,他是霍家小四爺,四舍入五,是他的失誤也沒錯。
江輕舟:“……”一時無語凝噎,拋開這種低級性的錯誤先不論對錯,為什麼會有人特意準備一盒牛肝菌給自己吃啊?
牛肝菌,好巧不巧,他正好知道一點,不多。不過也就是這一點,聯想到自己昨天晚上的反常,江輕舟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牛肝菌,又彆名見手青,一種人吃了不會有事,但會看到小精靈的“神仙小蘑菇”。
江輕舟充分有理由懷疑,那個人其實也想見一見傳說中的小精靈。
“你吃了牛肝菌燉的湯,體內攝入了一定量的LSD,才會產生那樣的幻覺。”霍瑾瑜動作難得輕柔,他拍了拍江輕舟毛茸茸的發頂,安慰道,“昨晚上,血液科室已經給你抽血化驗過了。沒事了,不會留下後遺症。”
“你覺得發生昨晚那樣的事情,我還有臉見人嗎?”江輕舟扯了一下唇,拉著人家醫院十五層住院樓大部分護士,和霍瑾瑜爸媽在半夜開舞會,跳兔兔舞。
想一想,都覺得很社死。
說人人到,隻虛掩著的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江輕舟瞳孔極具收縮,下意思轉個身把自己的頭鴕鳥一樣埋進霍瑾瑜胸膛裡。
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見人,尤其來人還是霍瑾瑜的爸媽。
最先走進來的是霍老爺子,他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由瞪大的雙目,和自己小兒子視線對上的那一眼。
幾乎是刹那間,霍老爺子反應一級靈敏,轉身立定後退一氣嗬成,拉走了老伴。
等退到病房門口外,霍老爺子才附耳霍老夫人耳畔,嘀嘀咕咕剛說半句,迎麵江家人三人走了過來。
江家人聽護士說,江輕舟醒了,趕緊過來看看,沒想到他們剛到舟舟病房門前,舟舟還沒有見到,先看到了兩個穿戴特彆講究、貴氣的人從舟舟那間病房裡走出來。
這兩人應該就是小霍的父母了吧,江家人同時在心裡想到。
同樣的,霍家兩老也看到了江家人,也是第一時間猜出了來人身份。
“那個……您、您是小霍的母親?是老夫人吧,您、您好!”
霍老夫人和氣笑笑,化解了江伯母臉上肉眼可見的拘謹神色,她道:“叫什麼老夫人,見外!你是小江的大伯母吧,我家小兒子和你們家小江是同學,論起來我們還是平輩,你們南寧那邊怎麼喊你就怎麼叫。”
江伯母哎應了聲,客氣道:“那我喊你一聲‘老姐姐’吧。”
在南寧,一般稱呼比自己大的都會喊一聲‘老姐姐’,親熱又親切。
這邊,江伯母和霍老夫人聊上了。
那邊,江大伯也和霍老爺子聊上了。
雙方長輩就站在病房門口,笑嗬嗬天南地北聊上了。
病房裡麵,江輕舟耳朵貼著門,傾聽外麵的動靜,聽著聽著他忽然覺得哪裡不對。
遲疑的眼神看向霍瑾瑜:“我記得,昨天晚上……大伯和大媽,還有月紅姐都喝了一碗鬆茸排骨湯,他們沒有看見小精靈嗎?”
“護士巡房發現的及時,大張過來給他們做了針灸排毒,他們沒有機會看見……小精靈。”
霍瑾瑜有問必答。
江輕舟怒了:“既然可以做針灸排毒,為什麼你不給我做一個?”
霍瑾瑜屈指在江輕舟額頭彈了一下,反問回去:“我沒有安排大張給你做,你要不要仔細想一想再開口?”
江輕舟:“ ?”
腦海中,不合時宜冒出來一段記憶畫麵。
張明石拿著銀針想要給他做針灸排毒,被他誤以為是黑心的狼外婆。
眼看著那根針就要紮到他腦袋上,他竟然……
“哭哭啼啼”跑去跟霍瑾瑜告狀。
“狼哥哥,有黑心狼外婆要拿針紮我——”
狼外婆*張明石:“……”
手中的那根銀針一個手抖,沒紮到江輕舟身上去,反而紮到了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