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風靡全鎮(1 / 2)

外頭熱鬨喧囂還未散去, 偶然摻雜著幾聲狗叫蟬鳴。

宋家中堂裡頭燃著燈,宋墨玉摸著鼻子垂頭站在中堂的門檻外,頗有些無奈。其他人都站在門檻內盯著她, 目光均是審視不解。

宋墨玉眼下愣是被一家人逼出三堂會審的感覺。

你說他要走就麻利走吧, 非要挑她爹娘回來的時候。這人還一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複返的悲壯神色,就差沒掉兩滴委屈離彆淚了,搞得她成了大惡人。

心機, 太心機了。宋墨玉憋著一口氣, 在心裡把陳司懸罵了千百遍。

宋飛鴻早把陳司懸的包裹搶過去放在桌子上,他的另一隻手死活拽住陳司懸。生怕一撒手,這麼個好徒弟都沒了。

這緊張樣,宋墨玉一時之間覺得陳司懸才是宋飛鴻的兒子, 她是撿來的。

紀嫣遲疑著問:“阿玉,當初是你說司懸無家可歸, 主動提出要留下他的,為何如今……”

陳司懸豎起耳朵,其實他也想知道。

當初他以為自己留下來會費一番口舌, 沒想到宋墨玉答應得很是爽快, 甚至還很高興。這些日子他自認他們相處得也很好, 可宋墨玉這態度卻說變就變了。她到底對他有何不滿,就這麼急著趕他走?

宋墨玉啞然。她當然不能說都是為了藥膳兌換度啊。她側身站著, 大腦裡風起雲湧,張了幾次嘴,最後選擇裝死。

陳司懸見四下靜默,歎口氣道:“師父師娘,我知道我在這裡終是不妥, 打擾到你們一家了。我也知道墨玉她都是為了我好,我走就是了。”

我去,前半句說的還是人話,後半句說啥呢?宋墨玉心頭一震。

“什麼不妥什麼打擾,阿玉,晚飯大家吃得還好好的,要不是我們湊巧回來,你就把我徒弟趕跑了!”宋飛鴻一向對女兒千依百順,今兒也覺得她做得不地道了。

他儼然已經忘了自己一開始對陳司懸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模樣。

宋墨玉人都被問傻了,音調也高了起來:“爹,他在咱家可沒有工錢。難道咱家養他一輩子嗎?”

中肯的,一針見血的。這是個極其現實的問題。

大俞朝不成文的規矩,各行各業當學徒的人一般都是沒有工錢的,有些還得給師父交錢。

陳司懸是學徒,卻跟彆的學徒不一樣。

常人多是幾歲起就被家人送去當學徒了,就指望他們學幾年後有了吃飯的手藝,就可以自立門戶養家糊口。

但陳司懸今年已有十七歲,他娶妻成家就是眼前馬上需考慮的事,一時收留他還說得過去,但沒有工錢算怎麼個事?

紀嫣本來想為陳司懸說幾句話,此時也沉默了。她忽然明白女兒的做法確實是沒錯的。

雖然大家相處不久,但紀嫣看得出陳司懸極有教養,說話條理清晰,想必他以前的家世確實是極好的。眼下雖然家道中落,但陳司懸一表人才,為人正派,出去未必不會有一番作為。

這麼好的孩子做個屠夫實屬屈才,人家父母泉下有知也不能答應呀。

紀嫣抬眸看了眼女兒,母女倆眼神交彙,她微微點頭。宋墨玉都快激動哭了,我的溫柔娘親,果然隻有你是最懂我的!

宋之衡看著一家子人不說話,宋之衡心想,陳司懸那還有幾百個故事沒說給他聽呢,他怎麼能讓人走了。為了那些遊俠故事,他算是豁出去了。

他開口道:“姐,你不是要開飯館嗎?你手藝這麼好又有熟客,到時候生意肯定會很好。就算我和娘都去幫你,你也忙不過來呀。既然你早晚都是要請人的,不如就請陳哥哥,你付他雜役的工錢怎麼樣?我聽說香香飯館請的雜役,一個月二錢銀子,但是要包人家吃住。要是等以後買賣做大了,你再給他漲漲工錢。姐,你看陳哥哥多可憐啊,無家可歸,無人依靠,好不容易在咱家落腳了。你忍心今天節還沒過完就讓他走嗎?姐,好姐姐。”

宋之衡為了他的故事,隻能對著宋墨玉一通撒嬌。還不忘對著陳司懸擠眉弄眼的,那小眼神都是在說,我這可都是為了你犧牲了!

宋墨玉麵色有些猶豫,弟弟說的話確實沒錯。

且不說日後開業,眼下看鋪麵、裝修都是極費心神和功夫的。就算現在暫時不需要兌換藥膳,但有陳司懸這麼個苦力在,於他們家確實是有益,可對人家的發展不好啊。

陳司懸見宋墨玉猶豫,心知有戲。他默默看了眼這圓頭圓腦的胖小子,心裡感動得無以複加。沒想到最後是這小子說話最管用。

最後宋飛鴻拉著陳司懸就一句話,問他到底是想走還留下。

“師父……”陳司懸看著宋飛鴻就說了這麼兩個字,語氣中暗含深深的無奈。

宋飛鴻當即就明白了,一拍大腿做了這個主,又好生安慰了陳司懸兩句,讓他好好回房歇息去。隻要他不想走,就沒有人能趕走他。

陳司懸哽咽著又叫了兩聲師父,把宋飛鴻感動的,師徒倆就差再坐下來喝兩杯了。

最後陳司懸淡淡看了一眼宋墨玉,然後回房去了。

見此間事了,一家人該回房的回房該洗澡的洗澡。宋飛鴻則去石桌上拿起宋墨玉吃剩的骨頭出門喂狗去了。

唯獨宋墨玉看得目瞪口呆,還站在原地。得了,她白折騰了。可是她就不明白了,陳司懸如此費儘心思想要留在她家裡到底是為什麼呢?

難道真是圖她做菜好吃?不得不說,宋墨玉在不知不覺中真相了,可惜她馬上就否定了這個可能。

不可能!宋墨玉當然知道自己做飯好吃了,可也沒有好吃到讓這麼一個前途大好的人死活要留下的地步吧。

不會有陰謀吧。

宋墨玉的酒勁並沒有完全消散,腦子裡想的事多了又有些暈乎。她也忘了之前藥藥說的陳司懸沒有味覺的事。宋墨玉想不明白,回到房裡後就一頭栽倒在床上。那塊觀音像她也忘了還給陳司懸,被她隨手放到了枕頭底下。

迎月節一過,迎月糕的熱度本該慢慢降下來的,但今年卻例外。去蓮花齋買迎月糕的人一點不見少,還催促著掌櫃的再多做些出來。

原是有人在這買了新式的迎月糕帶回縣城裡,彆說,這其中芋泥、桂花口味,還有茶味的迎月糕,口感細膩綿軟,清新雅致,用來做茶點是再好不過了。

一時間縣城的酒樓有不少都聞著風過來,想從蓮花齋這裡買些回去當做茶點。誰動作快,誰就能先掙到錢啊!

往年過完節賣不完的迎月糕都會折價賣,謝玉樹沒想到今年完全不一樣。他滿麵紅光,賺了個盆滿缽滿,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年輕了幾歲。

原本在縣城開分店的事還沒有那麼急,眼下他已經急得不能再急了。

而除了迎月糕以外,另一樣風靡雲鶴鎮的東西就是雲起書院山腳下的鹵菜。

正是清晨太陽未出的時候。

“楊哥!楊哥!”

白楊穿著一身光膀子的短打,脖子上搭著一塊灰帕子,腿腳飛快,鉚足了勁往前走,根本聽不到後頭有人喊他。

直到那人中氣十足地喊了幾聲“白楊”,白楊終於停下腳步回頭看去。他立即就笑了:“鄧老弟,對不住了啊,剛才著急,一時沒聽著你叫我。”

鄧和氣喘籲籲的,可算是趕上了白楊,一手搭著他的肩膀問道:“都叫你老半天了,楊哥你這是趕著去哪呢?這不是去碼頭的路啊,我還以為你睡昏了頭走錯路了呢。”

“哪的話哈哈哈哈。難道你還不知道?”白楊哈哈大笑。

鄧和糊塗了:“你笑什麼,我不過回了老家幾天,發生什麼事了?”他老家的村子離鎮上遠,走路要走兩天兩夜,他一年到頭便隻過節過年回去,因此多回去了幾天。

“快趕不上了,你腿腳快點跟著我,到地方我再跟你說!反正是好事。”白楊急切道。

鄧和不明就裡但竟然也跟著白楊跑了起來,邊跑還要邊猜:“到底上哪去?難道是哪家員外有喜事要擺流水席?”

“你想美事了。雖然不是這麼一回事,但確實是有好吃的!”白楊笑道。

鄧和見不得他這賣關子的樣,一路各種猜測,可白楊愣是隻說馬上到了馬上到了。

“哎,這不是去書院的路嗎?今天書院招工?那還真是個好事。”鄧和最後又猜了一次。

白楊沒說話,拉住兄弟的手急急忙忙跑到一棵大樹下,紮紮實實排在了前頭七、八個人後麵。這些人全都規規矩矩地排著隊,但是脖子都伸得老長往攤子那瞅。

鄧和往前頭一看,那排在最前頭的大哥高興得跟什麼似的,一手遞過去錢另一隻手接過一個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