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炸茄盒(1 / 2)

屋裡是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帶著些哭腔:“你這傷怎麼……”

司徒清拿了條薄被虛蓋住滲血的腿,雖痛得齜牙咧嘴,卻不見愁態, 反倒安慰起夫人來:“莫傷心了,橫豎躺著就能好。我那信你寄去了沒有?”

司徒院主人至中年, 隻與夫人生有一女。女兒遠嫁宿州後雜事繁多,一年都難得回來一趟。父女倆最常聯絡的方式便是寫信。一封信一來一去, 最少也要大半個月。最近司徒清收到信,女兒說不日將帶著夫婿和孩子們回來探望。

這個節骨眼上,司徒清偏又傷了腿, 於是寫了信找了個理由讓女兒明年再來。

司徒夫人賭氣道:“什麼信,沒看見。”

司徒清無奈:“夫人, 你袖口藏著呢, 都露出來了。”

司徒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恨恨:“你不想見她,我還想見呢。”

“瞧你這話說的,我怎麼就不想見了, 這不是事急從權, 她難得得空過來, 難道你想看到女兒哭得死去活來?”司徒清道。

“你還說!當年若不是你鬆口允她遠嫁,我家璿兒又怎麼會到那深宅大院裡遇著那一堆破事, 這麼久都不能回來一趟。”司徒夫人越想越氣,說著把湯藥往旁邊桌上一放站起了身。

女兒司徒璿要遠嫁她是最不同意, 想著好好磨一磨女兒就會回心轉意,可偏偏她夫君說什麼要以女兒的意願為主,女兒不後悔便是。為此,夫妻倆每次有了口角,她都會扯到這件事上。

“你也上了年紀, 莫動氣,動氣傷身。”司徒清語調軟和地勸道。

“懶得跟你說了。”司徒夫人冷著臉轉頭就走。

“夫人,你上哪去!外頭風大,加件衣裳!”

“把信燒了!”司徒夫人話雖這麼說,卻是朝著山腳的方向走去了。

司徒清半躺在床上,拿過旁邊的一本書。

看著看著卻發現門口露出兩個腦袋。

眼見被發現,宋之衡被陶溯推了進去,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喊道:“院主好。”

“你們是啟蒙班的孩子?”司徒清笑眯眯地看著他倆,“陶溯,宋之衡,是嗎?”

陶溯“哇”了一聲:“院主你認識我們?”

司徒清但笑不語。雲起書院是寶陵縣唯二的書院之一,因為人口多,招收的學子比流川書院還要多些,如今共有一百二十人,這一百二十個人的名姓樣貌他全都知曉。不止如此,他接任院主二十多年以來,每一個入學學子的名字他都沒忘過。

沒記錯的話,昨天他屋裡屋外圍了不少學子,這倆孩子趴在窗戶邊上往裡看,俱是一臉慌張的模樣,可愛非常。

“院主,我讓我姐姐給您做了些吃食。她做飯好吃,我想您吃了以後心情會好些,傷就會好得快了。”宋之衡鼓起勇氣把食盒遞過去。

“你姐姐是宋小娘子吧,謝謝你和你姐姐這份心,我沒什麼大礙,你們自己吃罷。”司徒清對宋墨玉的印象也很好,那是個熱情開朗頗有想法的小娘子。做得一手好吃食,就連廚藝老道的大師傅都遜她三分。

雖說本朝輕商風氣漸弱,但女子出來行商依然不易,她能在短短時間把小攤開成飯館,其間的辛苦不知幾何。

司徒清清正一生,斷然沒有白吃人家東西的可能。

宋之衡見院主拒絕,立馬著急了:“院主,我姐說這是藥膳,是她專程給您做的,不僅好吃還能治病,可以好得很快!您彆讓我拿回去,您嘗嘗吧。”

陶溯也幫著說話:“您嘗嘗吧,我剛才想吃,阿衡就是不讓我吃!說這是藥膳不好亂吃。”

司徒清頭一回聽說吃食還能治病的,覺得孩子們是在哄他,可看他倆的神情一個賽一個認真,他又有些猶豫了。

旁邊的桌上就擺著萬大夫讓熬的湯藥呢,腿上也纏著紗布,饒是如此,萬大夫也說他至少要躺半年之久。

他並非迂腐之人,如果真的有能讓他快些好起來的方法,他自然是願意試一試的。

司徒清笑了笑,他招招手讓宋之衡過來:“之衡,我這床底下有一木盒,勞煩你拿出來。”

宋之衡把食盒放到一邊,趴在地上把木盒夠了出來。

那是一隻不起眼的普通小木盒,甚至連個鎖頭都沒有。

“之衡,你送我吃食我可以收下,這個盒子你拿回去給你姐姐可好?”司徒清道。

宋之衡雖然不知道裡麵裝的什麼,但為了讓司徒清接受那些吃食,還是點點頭把木盒子收了起來。

“我姐說這個叫小籠包,這個叫黃羊丸,這個叫決明湯。”宋之衡把三樣吃的拿出來擺好。

宋墨玉覺得肝啊肝的不好聽,直接把這三個藥膳換了個名。

“院主,您慢慢吃。我和大陶在這陪你說說話。”宋之衡見司徒清這麼和氣,慢慢地也不拘謹了,拉著陶溯站到一邊。

司徒清想著還沒到上課的時辰,便沒說什麼。他早上隻用了一碗粥,這會看到這油乎乎的包子頓時覺得有了食欲。

“倒沒見過這麼小的包子,小籠包,這名字取得有意思。”司徒清拿了一個包子在手裡,這小小圓圓的一個還熱乎著,不知道裡頭包的是什麼肉餡怪香的,他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一個接一個,包子很快就吃完了,還有些意猶未儘。

司徒清又看向另外兩樣。他本來以為這丸子和湯看著怪異,味道不會好,沒想到吃進嘴裡卻鮮美異常,沒有一點藥味。

在他倆的注視下,司徒清不知不覺把三樣吃食都吃完了,隻有那碗決明湯還剩了一點湯底。

這主要是兩個小家夥在,他實在不好意思全都吃掉。

這般美味的吃食,說是藥,卻跟藥的味道完全不沾邊。或許能治病是唬他的吧,但心意總是不假的。司徒清笑道:“好了,時辰不早了,你們快些回學堂去吧。我可聽說今日葉夫子要你們在課上默書。”

“默書?!”

兩小孩臉色同時一白。

不是明天默嗎?怎麼改今天了!要死了要死了。

宋之衡食盒和碗也不顧上拿了,隻揣著那小木盒便跑了,遠遠留下一句:“院主,我們明天再來看您!這藥要吃好多天呢!”

司徒清望著他倆跑的背影不由發笑,無意中發覺好像眼睛比剛才看得清楚了些。他揉了揉眼睛暗想,難道是昨晚用熱帕子敷眼睛起了作用?

不對呀,這腿怎麼也沒有那麼疼了?

宋之衡和陶溯剛跑出去,就在外頭的回廊上看到了一臉冷氣的周紅春。

周紅春身旁不遠處站著王小虎和傅成,他倆幸災樂禍地看過來,等著看好戲。

“你倆乾什麼去了?”周紅春明知故問。

陶溯臉色更白了。以前宋之衡沒來讀書的時候,傅成和王小虎就經常在書院外欺負他。沒想到現在又被他們盯上了,肯定是他們去告密了!

宋之衡也立即想明白了,不敢隱瞞:“我去探望院主了。陶溯不想去,是我拉著他去的,如果您要罰我們抄書,就罰我一個人吧。”

他本就有些怕周紅春,此時也是硬著頭皮說這話。

陶溯簡直要感動得一塌糊塗,要不是現下情境不允許,他怕是要當場拉著宋之衡結為異姓兄弟了。

“你們是真不把書院的規矩,院主們的話放在心上。司徒院主需要靜養,我們三令五申不讓人去打擾。”

宋之衡張了張嘴,說道:“我們沒有打擾……”

“你們兩個《院規》抄十遍,今日不寫完不準下學。”周紅春還有事要忙,不聽宋之衡說完便一甩袖子走了。

陶溯拍拍宋之衡的肩膀:“算了算了,我字比你寫得快,到時候你抄八遍,我抄十二遍。”

宋之衡鬱悶極了。

“哈哈哈哈哈哈。”見周紅春走了,王小虎和傅成笑得前俯後仰。

宋之衡看向他們:“你們倆有什麼好笑的?”

王小虎雙手叉腰:“我看你倆抄書就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