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4、
信貴人聽得出皇貴妃話中尚且留有餘地。
信貴人連忙道,“小妾阿瑪實則終究也沒當麵就近見過安貴人,還是當初小妾與安貴人一同進宮的時候兒,小妾阿瑪因在宮門處當值,這才遠遠看見過一眼。故此小妾阿瑪也不敢做準,隻是覺著看著像……”
“小妾阿瑪說,隻是那個酷似安貴人的,穿著的是官女子的裝束,故此小妾阿瑪也一時不敢認。隻是小妾阿瑪終究是從小弓馬出身,眼力極好,便是天上飛的鳥兒,打從他頭頂上一過,他就能認出來。故此小妾阿瑪還是覺著那個官女子裝束的人,好像應該就是安貴人本人……”
廿廿有些想笑。
意外麼?其實也不算。
終究古往今來,在後宮裡上演這樣的戲碼,當真是半點都不新鮮了。
不過但凡敢上演這樣戲碼的,都得是膽子大,或者本就得了盛寵才行。否則這第一條,擅自離宮,就是違反宮規的。
這安貴人如今恩寵是必定沒有的,不過膽子倒是不小。倒也不枉她是開國功臣費英東的後代——巴圖魯的後代,真有份兒膽色。
廿廿點點頭,“你阿瑪是騎射的好手,眼力必定是好的,不然若是認不出是什麼鳥兒的話,也沒法子射準。你阿瑪既這麼說了,又這般特地叫你來轉告於我,這份兒心貴重,那我自然是相信的了。”
廿廿抬手,輕輕掠了掠鬢邊的一絲碎發。
“那位疑似安貴人的女子,既是已經進了鹹福宮去,那就是皇上禦前的地界兒了,咱們便且聽著皇上的旨意吧。”
“若是皇上覺著她這樣合適,那咱們便也不必當回事了;若皇上也覺著她這樣不合適,那皇上自會發落她。咱們就也不必操這份兒心了,該乾嘛還乾嘛就是。”
信貴人心下都有些急了,不由得輕聲道,“皇貴妃娘娘為中宮,執掌宮規,那這闔宮上下的人,便都該聽從娘娘的內旨……她既向娘娘請旨說,隻是遣女子去鹹福宮給皇上送吃食,若她事實上是自己個兒親自去了,那她就是有意欺瞞娘娘您!”
“在外朝,皇上的聖旨決不可違背,否則便是欺君罔上的大罪。那在後宮裡,娘娘的內旨便也是同樣的。她豈可如此陽奉陰違,這便分明是不將宮規放在眼裡,也不將娘娘您放在眼裡了!”
“娘娘自可現在就遣人召她來見,倘若她人來不了的話,自可掀了她今兒的假臉兒去!”
廿廿點點頭,輕輕勾了勾唇角,便伸手拉過信貴人的手來,輕輕拍了拍,“好妹妹,你性子直率潑辣,眼裡不容這樣的沙子,不愧是武將之女,這自是好的。隻是,彆急。”
“憑安貴人祖上的功績,家裡從朝廷得的免死的敕命都有多少道……便是男丁犯死罪,亦可免死不究;更何況這隻是後宮裡,嬪妃想方設法見天顏一麵的‘家務小事’呢。更何況她還剛進宮不久,年紀還這樣小,說是不知深淺,便是王法都要寬宥一二的。”
廿廿推己及人,想到她自己母家鈕祜祿氏弘毅公家,因軍功卓著,三房、八房、十房、十二房、十三房等,各有免死敕命,每道敕命都是免死一次乃至三次的。
那麼同樣作為開國五大功臣的費英東家,情形便自是一樣。
對於這樣家族的後裔,便是皇上處置起來,都會記著他們先祖的功績,網開一麵。終究,若當初沒有他們的先祖,便沒有愛新覺羅氏的大清國啊。此時皇家享國,便沒有理由因為不大的事兒就懲治他們後裔的。
便如福長安那樣兒的,皇上都賜了和珅自儘,卻還是留下了福長安的性命來,那就是因為記著他阿瑪和兄長的功績去。
故此廿廿此時身為中宮,對於安鸞和安貴人姐妹雖說心中多少有些芥蒂,可是也已經因為她們家先祖的功績,便已然早早傳話給了內務府,不準內務府再私下揣度星楣她們的意思,對安貴人吃穿用度上有所克扣。
故此今兒這件事,其實當真隻是件小事。至於如何處置,一切端的都看皇上。
皇上若喜歡,那她追究也沒用;若皇上不喜歡,皇上自己那邊就會有旨意傳來。
信貴人聽得也是說不出話來,隻能抿住了嘴唇。
她越發清楚地意識到她與安貴人之間的門第相差懸殊。
信貴人自家也是有軍功的,她先祖作為山海關的副總兵,相當於吳三桂的副手,在大清入關的時候兒也是立下功勞,因功而封了世職的。可是她家祖上這點子功績,跟人家安貴人母家的功勳,是完全不敢望其項背的。
雖說新進宮的貴人裡,以安貴人和她的家世最好,可是那也隻是相對於旁人而言罷了,她自己這會子這才明白,她其實跟安貴人沒法兒相提並論的。
她黯然地點頭,“娘娘說的是。”
廿廿特地留信貴人陪她一起用晚晌,省得信貴人年輕氣盛的,回宮去了再鬱著。
晚晌還沒用完,隻見外頭四喜急匆匆地走進來。
“出什麼事了麼?”廿廿瞧著四喜神色不對。
四喜跪奏,“回主子……皇上那邊傳下話來,說,說是要將安貴人降位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