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和貓都被送進了醫院。
許維醒來後得知了父親的所作所為, 沉默不語了很久,然後說他不意外。
短短四個字, 足以讓許樓窺見那被渣爹掩藏的種種, 怒火中燒,確定了儘早更換監護人身份的計劃。
勉強壓下火氣後,許樓又去看了看大功臣貓貓的情況。
雪團倒是沒有額外受傷, 隻是原本被踢的一腳就沒休息好,導致有點反彈, 可能需要加長靜養時間了。
不過,寵物醫生對於許樓口中貓貓應激這件事半信半疑, 說貓咪各種心跳激素都很正常,真應激到那種程度總不會恢複得這麼快吧?
看透一切的觀眾們哭唧唧。
【雪團,啊我的雪團!】
【貓貓用自己救了小維啊, 它真的,我哭死。】
【其實還是小維自己的善良救了他自己啊!他到那種時候都放不下貓貓, 一聽貓貓可能出事立刻就跑過來了。】
【嗚嗚是哦,所以小孩也不想死的, 他都會期待“明天可以曬太陽”這種小幸福的,真的很單純很溫柔啊……】
【幸好沒出事!HE就是墜棒的!】
【雪團太可靠了嗚嗚,愛貓貓。】
……
“還好,藥沒有斷太久。”喬醫生結束診斷後鬆了口氣,將自己的分析遞給許樓看,“雖然小維的狀態不穩定,但雪團恰好在那時候穩定住了他的精神,現在隻要雪團還在,小維就不至於崩潰。”
“用船來比喻,小維現在是一艘小小的帆船, 很容易離岸,雪團現在是他唯一的錨點。”
許樓:“……唯一嗎?”
喬醫生白他一眼:“你還跟貓吃起醋來了,小維遲早要恢複,一艘穩健的大船可不能隻依靠一個錨點。你,我,還有小維的同學和老師,都要成為小維的錨點才行,這才是正常人的社會關係。”
“至於王永才……哼。”喬醫生冷哼一聲,“這種自私自利又蠢又毒的父親,我是不建議讓他存在於小維的世界裡的。”
一想起昨天王永才蒼白無力的狡辯,向來溫和的醫生都忍不住發火。
好好一張嘴,怎麼張口就是蠢話呢?
天啊天啊,這家夥脖子上的東西是什麼?怎麼會發聲?
本來她還會象征攔攔,讓老板彆揍人太狠,在聽到這個蠢貨竟然調換了小孩的藥品後,她就隻希望老板多揍幾下。
“醫生。”
喬醫生回神,應了一聲:“怎麼?”
她有些警惕:“你不會不認同吧?”
“不是。”許樓平靜地搖頭,將手中的記錄放下,“我想問問,在昨天的詢問中,你怎麼看王永才這個人?”
喬醫生有些不明所以。
許樓:“或者,不需要他具體的人格分析,你隻需要告訴我,他最在意什麼,最害怕什麼就好。”
許樓很清楚。
法律無法給予渣爹足夠的懲戒,但激烈的社會道德和輿論可以。
況且,不能讓小維被這樣的人連累,留下檔案上的汙點。
鈍刀子磨肉,勉強也算足夠。
喬醫生:!
哇哦,厲害了老板。
……
兒子被帶走了。
王永才以為這就是最壞的結果,卻不想迎接他的還有眾人的審判。
貓咪舍身讓抑鬱症小孩停止自殺的事件在網絡上爆火,各種細節被一眾吃瓜網友狠狠研究,除卻對貓貓的驚歎,更多的便是對另一主人公的探究。
然而,小孩的身份被捂得嚴嚴實實,孩子父親的身份卻被明明白白爆出來了。
隨之爆出的,還有他對自己孩子的所作所為。
包括平日裡的冷暴力,醉酒後的言語攻擊,用孩子媽媽的死訊刺激小孩,調換孩子救命的藥品……
震驚全網,臥槽哪來的極品渣爹?!
幾乎所有人都在罵他,大家都記住了他那張臉。
出門開始有人對他指點,店鋪不願意賣給他東西,人多時經常被人“不小心”打到。
他明明沒有被法院判罪名,卻好像已經進了一個巨大的監獄,所有人冷漠地審判懲罰著他。
王永才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聽說的那些家庭案件,他覺得自己就算打了孩子肯定也不會被判多重,所以最開始隻是有點慌張,但隨後很快想開,覺得頂破天了關他個幾年,出來還不是兒子的爹?
但現在來自眾人道德的審判讓他差點崩潰。
最開始他還敢梗著脖子喊是兒子沒良心大舅哥沒好心,現在卻再不敢提這兩位,隻能在彆人談論起這個話題時僵硬離開。
這隻是開始。
因為他沒有了經濟來源,周圍沒有敢用他的人。
聯係許樓聯係不上,他去學校企圖大鬨被保安扔出去,嘗試糾纏被叫來的警隊警告,一隻大黑貓還撓花了他的臉。
這裡處處都有許樓的投資,沒有人願意承認大老板這個晦氣惡心的親戚,他去哪個公眾場合都像是老鼠遊街,王永才在這裡完全混不下去,隻能咬著牙買了一張前往他市的車票。
外地的狀況甚至更糟。
他們居然也知道他叫什麼,知道他做了什麼!
王永才真正開始惶恐起來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補救,但實際上那些事已經成為他身上抹不掉的汙點,蓋過了他整個人的存在,所有人都可以揪住這點嘲笑他鄙夷他。
最糟糕的一件事,是他花光所有跑回自己的家鄉,村裡的人卻都不認他,覺得他不是“王家村”的人。
“我是啊!我TM是啊!”王永才目眥儘裂,在村口大聲喊叫,“我娶了個那麼有錢的老婆!不是為這裡爭光嗎??那時候你們不是也在祝賀我嗎?!而且,我本來還會有個姓王的兒子回來爭光……”
“你可彆說這個了!許先生不計前嫌,我們能自力更生,哪像你這樣……年輕時倒是裝出一副人樣,現在真是難看!”
村裡的壯漢目露嫌惡,將他扔出去,幾條看門犬對他狂叫,幾乎是追著把他咬出了村。
宗譜上,他的名字被劃掉了,被劃掉了!
那他能去哪裡?!
那他還能去哪裡?!
無姓無根無故鄉,他徹底成為一條喪家之犬。
本能的求生欲,讓王永才接著沒有保障,最苦最累的工作,經常是乾完事拿不到錢,還要承擔風險。
但最讓他憤怒的是,每個曾和他一同掙紮的普通人,都會“巧合”地得到一份正常的工作脫身,隻剩他一直在淤泥裡掙紮。
“許樓!!我知道是你做的!!我是孩子親爹你舍得對我這樣?!”
最開始發現這個,王永才還會在無人時對著四周喊著,企圖讓大舅哥良心發現。
“拜托了,我會補償兒子的,我真的,我會做得很好的,我不會再害兒子了。”
然後生活困苦,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的他這樣祈求著,甚至對著無人處猛磕頭。
沒有任何回應,沒有人承認他。
被大舅哥關注也仿佛是他的錯覺。
他悄無聲息地死在某個冬天。
死後沒有和許母進一個墓裡,反而被送回了王家村,村民捏著鼻子收下,轉而將其葬在了一處很偏僻的地方,聽說風水很差,專用來葬惡人的。
不過這些都與許家人無關了。
……
距離送藥事件已經過了一周。
這一周,許維接受了喬醫生及時的補救治療,勉強將症狀穩定下來,在知道舅舅要給媽媽掃墓時,主動提出和他一起。
許樓本想拒絕,卻被喬醫生說服了。
喬醫生說:“行了,小維都已經知道了,沒必要藏著掖著,不如坦然麵對,到時候說說你的計劃如何?”
所以現在,許維正被許樓牽著,一同掃墓。
紙錢在碗裡靜靜焚燒著,許維望著升騰起的煙霧,小小聲開口:“媽媽,在裡麵。”
許樓捏緊了小孩的手:“……嗯。”
他心臟縮緊,某種不安感幾乎是讓他有些緊促地開口:“不要害怕,小維,我不會讓你出事的,我可以保護好你。”
“之前是我疏忽,是我對不起小妹,但我會照顧好你。”
“我會滿足你的一切要求……隻除了一點,我不會讓你的爸爸再靠近你,這是我的堅持,如果你要怪我也沒關係。”
“如果不想見我,我可以讓喬姨照顧你,如果……”
許維發了幾秒鐘的呆,抬起頭,看著神情哀傷卻仍在努力承諾的許樓,忽然開口打斷他:“我不會出事的,舅舅,我也不會怪你。”
許樓心一顫,轉頭看向小外甥。
“這個世界很好,有雪團,有舅舅,有喬姨,有很多很多的好人。”小孩墊著腳拍拍大人的肩膀,溫溫柔柔地笑了,“所以,舅舅不要害怕,也不要害怕我會害怕。”
“這個病一點也不可怕。”
“我們,不會重蹈覆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