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2、
儲秀宮。
廿廿親自閱看內務府呈上來的端陽恩賞的單子,吩咐月桂按著往年的例兒,在內務府大臣呈上來的之外,再加上她自己給各宮多賞下去的香包、香珠、扇墜兒等項。
四喜急急地走進來。
廿廿抬眸瞟他一眼,“怎麼了?”
四喜約略有些遲疑,自還是不想驚動主子的胎氣。
廿廿點頭,“你說就是。”
四喜沉聲道,“回主子……延禧宮那邊兒傳來信兒,說是,華妃娘娘有些不大好。”
“嗯?”廿廿也是微微一怔,“她怎麼這個時候兒不好了?”
按著慣例,每年七月間都是皇上秋獮木蘭的日子,故此華妃的身子便是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廿廿卻也沒打算叫她在這個五月間就不好了。
一切都等皇上從熱河回來之後,過完了皇上萬壽之後,便都來得及。
四喜蹙眉道,“奴才聽說,都已經鬨了好幾天了,就非說見著毒蟲往她殿內爬……”
廿廿倏然挑眉,“這會子看見什麼,便都是她自己的心魔投射,原本都是她自己造的孽,這會子反噬回來了,怪不得旁人去。”
四喜聽了便也是笑笑,“那,奴才便偷個懶,不去傳太醫們來會診,且由著她折騰幾天吧!”
廿廿想了想,“去請吉嬪和淳嬪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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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嬪和淳嬪本也都住在東六宮,與延禧宮都近,延禧宮裡鬨騰什麼,她們二位是早就心知肚明的。
皇後這一召見,兩人便都儘快趕來。
儲秀宮殿內,此時唯有三人相對。
廿廿含笑握住淳嬪的手,“這些年,委屈你了。”
雖隻有短短幾個字,卻也都能值回了曾經的那些年月。淳嬪吸了吸鼻子,終是含笑,“能為皇後娘娘出一分力,自是嬪妾的榮幸。”
“況且這原本不是皇後娘娘交代的差事,反倒是嬪妾自己揣摩著皇上的心思,才自顧自選擇了這條路去。所幸皇後娘娘不棄,才能叫嬪妾順順當當到此時,將這事給辦完。”
淳嬪提到皇上的心思,廿廿不由得垂首靜靜微笑。
彼時便連她來猜測皇上的心思,也唯有從皇上給淳嬪的封號上來想。
這個“淳”字重的是品性,不是形容相貌之語,故此能得皇上以品性之詞為封號的,那這樣的人在皇上的心中,是要比那些以外貌為封號的,自然要高上一籌去。
況且這個“淳”字在滿文來說,乃是“純淨”、“淳厚”之意,皇上能將這個字給了淳嬪,若非是皇上對她的品性頗有了解和欣賞,否則又豈會如此?
這樣的事兒,廿廿身為皇後,總不能直接當麵兒跟皇上問去。這便靠她自己來悟,也更靠她與皇上的心有靈犀。
故此後來淳嬪在那一批貴人裡第一個得寵,又第一個進封嬪位去,廿廿心下是半點兒都不驚訝的。
“不管怎樣,你這些年來跟在華妃身邊兒,每一日裡該有何樣的如履薄冰,那自都不是容易過的日子……我心下都明白。”廿廿輕輕拍拍淳嬪的手去。
吉嬪在畔含笑瞧著,“我當日就知道淳嬪的心並不在華妃那兒,卻是在皇後娘娘這兒……”
廿廿回眸含笑,“因為姐姐也曾有過這樣的親身經曆,故此滿後宮裡便唯有姐姐是最能看懂淳嬪的。”
吉嬪便也笑著點頭,“可不。當日我瞧著淳嬪啊,便如同看見了我自己當年的影子一般。”
月桂重又為三人添茶。
三人各自埋首茶香,廿廿抿了口茶,將茶碗放下,靜靜抬眸,“……隻是,華妃這會子就鬨騰起來了,又是怎麼回事兒?”
淳嬪忙道,“回皇後娘娘,當日我阿瑪在禦茶房伺候的時候兒,封給華妃的分量都是拿捏好的,斷不至於叫她這會子就熬不住了才是。”
吉嬪便也道,“我瞧著,自還是她自己做的孽找上門兒來。她身子本就血虛,又趕上端午了,邪氣入侵,心火又盛,這才提前就打熬不住了。”
吉嬪和淳嬪兩人的話,便也印證了廿廿的想法兒。廿廿點頭,“既不是她那‘代茶飲’的分量的事兒,那自然就是她自己的事兒。”
華妃因多年的氣血兩虧的舊症,內濕外寒,偏她還是個肝火旺的,太醫們對這樣的體質都頗為棘手,不敢用急藥,這便常年開了方子,叫她服用“代茶飲”。
以藥物入茶,當茶來飲用,既有治療之效,又不至於如藥方子一般給使勁兒使猛了去。
華妃常年服用的有陳皮、麥冬、半夏曲,有和胃益陰之效,亦用於病後調理。
又有以焦山楂、焦麥芽、焦神曲、益元散所合的代茶飲,以燈心為藥引,清熱利濕,為病後調理方……
因她素日代茶飲的方子便是林林總總,便不是正式服藥,這內裡所用的藥材也不知凡幾了,故此淳嬪的阿瑪管著禦茶房庫房的時候兒,稍稍動動手腳,不至於被太醫和禦藥房太監給發現,卻也可以因年深日久而令華妃中招了。
廿廿想著,倒不禁輕輕勾了勾唇角,“既如此,那我還免不得要召太醫去給她瞧瞧,給她再續續命才是。”
廿廿這便親自起駕,帶了吉嬪、淳嬪等人,一同來到了延禧宮。
廿廿可不想叫華妃趁著眼下這瘋勁兒衝撞了她的身子去,她自己便在前殿等著,隻管叫太醫們到後殿給華妃診脈。
吉嬪和淳嬪則隨著太醫們一起,到了後殿瞧著。
說也奇怪,華妃原本還看著窗外毒蟲湧動呢,結果一抬眼看吉嬪和淳嬪兩個進來,她眼前登時就乾淨了,她也平靜下來,隻冷冷盯著眼前的兩個人。
整個後宮裡,至少目下,她最惱恨的兩個人,就是眼前這兩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