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疼他妹子,為他妹子這一輩子不值,這心下便也信了那些傳言去,便也連我的九公主也跟著遷怒了……他妹子憋屈死了,那是他妹子自己的造化,又乾我的九公主什麼事去?我的九公主坐下胎的時候兒,誰知道他妹子就熬不過這幾個月去了?”
星灩在旁也說,“可不,這回二阿哥可當真有些小氣了。”
如妃幽幽抬眸,“三公主隻是和碩公主,四公主卻是固倫公主,兩位公主的身份不一樣兒,生前和身後的待遇,便也差著一截兒去。便如修建公主的園寢啊,四公主的享殿也覆黃琉璃瓦,而三公主的享殿隻可覆綠琉璃瓦……”
“瞧著是四公主事事處處都壓了三公主一頭去……可是你瞧瞧,實則這會子看來,什麼固倫公主還是和碩公主的,什麼享殿上頭覆蓋什麼琉璃瓦,不過都是身外之物罷了。四公主這一輩子啊,終究比不上人家三公主去。”
如妃靜靜地閉了閉眼睛,“……都是公主,命卻是不一樣兒的。而這命數,卻不是那名號所能決定的,一切還是事在人為罷了。”
星灩知道主子這怕是又想念九公主了,便趕忙說,“管什麼三公主還是四公主呢?總歸這會子啊,宮裡也就隻有咱們九公主一位了!便是皇子還有三位呢,倒不稀罕,可是公主僅咱們九公主一個兒,那自是皇上心頭唯一的寶呢!”
如妃抬眸看了她一眼。
星灩心下一晃,自知這話裡頭還是有漏洞去了,這便趕緊道,“……是奴才多嘴了。”
如妃反倒淡淡一笑,轉過頭去端起茶杯來,“你說得也沒錯兒,我這個當額娘的啊,隻要自己的孩子好,我便什麼都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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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公主的事漸漸平息下來,宮中便又要預備皇上七月的秋獮之行去。
偏這會子欽天監來報,說七月裡將有月食——且這月食的日子不早不晚,恰在七月十五中元節後的一天。
原本月食趕在十五、十六這樣月圓之時,所謂月“圓極而殤”,就叫人心下頗為不安去;更何況還有七月十五中元節這麼個特殊的節氣呢。
皇上心下頗為不放心,這便早早地就要安排下月食的救護之禮去,皇上命王福晉等都要進宮來,排班行禮。
宮裡宮外的,這便難免說什麼的都有。
也是可巧了,緊接著就又出了件叫人毫無防備的事兒——朝中一向頗多年歲大的大臣,尤其是許多重臣,年歲都不小了。故此朝廷也一向都有善待老臣的規矩。
六部尚書以上,倘若年滿六旬的官員,一般來說皇上都會賞賜在紫禁城裡坐轎。這便大臣們每日入朝來,跟隨伺候的轎夫就是必備的。
大臣們入朝辦公,時常有準當的進宮的時辰,卻往往未必有出宮的準點兒,若趕上朝中有大事,忙到通宵達旦的也大有人在。故此這些轎夫們在宮門外往往等得不耐煩,這內裡便有不安分的,耐不住寂寞,竟然就聚起來耍起錢來。
雖說轎夫們進不來靠裡的宮門,都在外頭宮門外候著,不過這也畢竟是宮禁之地,這事兒自然嚴重。而有這個膽子牽頭兒的,也自然不是普通人家兒的轎夫,家中主子自然都是位高權重的。
朝廷查下來,最大的牽頭兒的,是沙濟富察氏的明亮家的轎夫,也就是孝賢純皇後的侄兒。因他曾在金川之戰、湖北白蓮教亂之戰中有功,因此得伯爵,又被皇上任用為協辦大學士兼兵部尚書。
原本有罪的隻是他的轎夫,他隻需向皇上認個管教不嚴的錯兒,即便是六部議處要革他的職,皇上也自然會分輕重,將他給留任。可是這位明亮卻老糊塗了,一味在皇上跟前撒謊遮掩,讓皇上對他最後的耐心都留不住了。
皇上下旨,“著將伊所有太子少保銜、內大臣、協辦大學士、兵部尚書、鑲藍旗滿洲都統、閱兵大臣、管理稽察壇廟事務、上書房總諳達、清字經館總裁、紫禁城騎馬、雙眼花翎……全行革去。”
原本明亮乃是咎由自取,卻沒想到這件事竟然越牽連越大。
隨後又查出宗室祿康家裡的轎夫也參與其事,而祿康本人身為步軍統領,就是主管京中治安之事,竟然沒想到他自己的轎夫就牽連其中,而他自己竟然毫無察覺。皇上易怒之下,便也將祿康的太子少保、內大臣、東閣大學士、管理吏部事務、步軍統領、稽察欽奉上諭事件處、經筵講官、閱兵大臣、管理戶部三庫事務、崇文門正監督、國史館總裁、管理右翼宗學、管理西洋堂等差事,一並革去;連他紫禁城騎馬、花翎等待遇,也一並褫奪。
此事愈演愈烈,轎夫們互相攀咬,陸續將八王爺福晉的兄長慶桂、信嬪之父本智、英和、額駙貝勒丹巴多爾濟等人家的轎夫全給一根線兒牽了出來。接下來,終於將這股子火,也燒到了廿廿阿瑪恭阿拉的身上。經查,恭阿拉的轎夫也參與了。
而此時廿廿的阿瑪恭阿拉出差在外,而且已經走了半年之久了,對這事兒自然全不知曉。皇上便召見和世泰,當麵問和世泰是否知道家中轎夫這事兒。
可是這轎夫原本也不是和世泰自己的,而他阿瑪不在家半年了,和世泰哪知道這事兒啊,在皇上麵前他自然說不知道。皇上既然已經嚴懲了那麼多重臣,總不能回護自己的嶽父和小舅子,這便將和世泰一體罰了。
出差在外的恭阿拉,還有和世泰同樣都是降一級留任。
雖說這已然是最輕的懲處了,可是和世泰還是窩了一肚子的火。
“我就覺著這事兒內裡有玄妙……”和世泰忍不住來找廿廿倒苦水,“阿瑪出差在外,朝中誰不知道呢?這便有人故意將阿瑪的轎夫拉入局中,就是為了讓阿瑪生生受牽連去,也未可知。”
廿廿倒是淡淡一哂,“這又有什麼奇怪呢?轉頭自然就會有人傳說,我這中宮失德,前邊兒剛奪了九公主,後腳就縱容外戚……便連上天都要看不過去了,這便以中元節的月食來示警懲戒。”
“還可以繼續延伸到三公主和四公主的相繼薨逝去……儘可說我這當嫡母的,苛待了公主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