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但是……”伊蓮娜老師幾次開口想要勸阻, 但又沒想好該說些什麼。
她還記得那一次，也是沈鳶茉第一次做測試，她親眼看著這個半大的孩子臉色蒼白、毫無生氣地躺在檢測艙中。
辛梅卡教授自然也是意識到沈鳶茉體質的特殊性, 才會立刻向她發出加入研究團隊的邀請。
……或者說得直白一點，是請她成為自己研究團隊的實驗對象的邀請。
看沈鳶茉當時的表現, 想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加入辛梅卡的團隊，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麼。
“老師其實也沒辦法乾涉你做的任何決定，這件事, 說到底，不過是辛梅卡教授一句話、你點頭同意走個過場。但就算你是為了國家、為了研究獻身, 作為實驗體，你……”
伊蓮娜老師也清楚，如果能夠取得沈鳶茉的數據，對於項目的研究必定會有巨大的幫助。
可她出於老師的立場和私心，並不希望自己的學生做出這樣的犧牲。
哪怕這種犧牲是必要且無法避免的。
檢測時, 隻是那麼一點點乾擾素, 就能讓她疼到昏死過去, 真要是展開實驗，那她豈不是相當於, 每次都要從地獄裡走一遭。
“誰說我是為了國家獻身啦, ”沈鳶茉笑著打斷伊蓮娜的糾結, “我哪有那麼崇高，不過是為了自己而已。”
鏡頭外的沈鳶茉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修剪得圓圓短短的指甲卻深深紮進掌心。
她竭力控製著聲音不要發抖，“而且多了解自身也不是什麼壞事, 得到的數據給研究團隊做參考不過是順便，從目前來看，我也得清楚自己的極限在哪，以後才好應對……那些事吧。”
伊蓮娜老師沒有辦法反駁，隻能默默地看著屏幕裡的女孩，眼中是掩飾不了的心痛。
她知道沈鳶茉沒有說出口的那些事指的是什麼。
這種明明知道要麵對什麼，明明知道要犧牲什麼，卻依然要義無反顧去麵對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更糟糕的是，她們都無能為力。
“如果你執意如此，那老師能做到的，也隻是幫你聯係教授了。”
“嗯，”沈鳶茉擠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聲音帶上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還要麻煩老師幫我申請一筆豐厚的工資和獎金哦。”
“知道了，”伊蓮娜老師無奈地歎氣，“早點休息，那邊……應該很快就會聯係你。”
“嗯嗯~”沈鳶茉掛斷視訊，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
她看著昏沉的窗外，縮進被窩。
等著研究她的團隊多了去，隻要她開口，辛梅卡教授肯定不會拒絕。
正如她跟伊蓮娜老師所言，她需要錢，也需要對自己進一步了解，所以作為“實驗體”加入到研究團隊，在她看來是無法逃離的必選項。
那麼既然沒辦法逃避，那乾脆選個最牛逼的團隊算了，研究得更精準更徹底，給錢也不會小氣。
她很怕疼，也懼怕死亡。
但她更怕的是，在將來麵對同樣的境遇、在同伴需要她的時候，她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大家被一些無恥宵小肆意踐踏。
如果現在的努力能讓將來的她和同伴多一點保障，那她自然義無反顧。
請伊蓮娜老師幫忙聯係，也算是知會了學校這邊，以後如果課程有衝突，也方便協調。
張校長和安德森那邊，沈鳶茉也都發了消息。
不出預料，看伊蓮娜老師的反應，提前打申請也不過是讓人為難。她沒有退路，既然已經做出了抉擇，那就隻能做到事後知會一聲。
她沒有收到張校長和安德森的回複信息。
這便是他們的態度。
不忍同意，卻又無法製止。
想必他們也想不出這種事什麼好回複的。
說實話，沈鳶茉在收到辛梅卡教授的通知之前，還有點心存僥幸，希望自己的申請被駁回。
但這樣的僥幸也不過持續了半天。
第二天的下午，沈鳶茉就收到了一位自稱是辛梅卡老師助理的人發來的好友申請，三言兩語便敲定了接下來一周的研究安排。
沈鳶茉給對方回複了兩個字，便脫力般地倒在床上，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呼出。
事已至此，再多糾結也沒什麼卵用，不過徒增煩惱罷了。
想起喬安，她的眼神變得堅定。
這件事必須由她來做，也隻有她能做得到。
她不想再看著夥伴擋在自己的身前，為了保護她，替她受傷了。
嗯……
想起喬安，她覺得自己還欠他一條胳膊。
關於異能者的義肢，沈鳶茉先前從安德森那邊了解過一些，自己也是一直惦記著。
可她現在第一付不起定製費用第二自己做不出來，有再多的想法也隻能等等再看。
核心多多少少可能出了些問題，新的配件毫無頭緒，自製人偶遙遙無期。
沈鳶茉拖著殘破未修複完全的身軀，要做的事情堆成大山，還得硬著頭皮負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