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和烏黑的眼眸相互對視, 瞳仁中映出對方驚詫的模樣。
一時間誰都沒法說出話來,林嘯鳴持槍的手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陸燼朝不是應該在首都星上進行神經官能脫敏的研究, 坐在首席向導的辦公室裡整理文件嗎?怎麼會出現在凱南星小白瓶秘密工廠附近?
陸燼朝腦子裡的疑問也並不比他少:嘯鳴不應該在執行軍部的秘密任務,遠在不知道哪個神秘星係嗎?為什麼會跟蹤了他一路,最後還和他短兵相接?
陸燼朝:…………
林嘯鳴:…………
相戀的兩人三年未見,幾乎每分每秒都在思念著對方, 卻不曾想竟然會以這樣戲劇性的方式重逢。
耳畔隻有彼此起伏的喘息聲, 日思夜想的人做夢般就在他身下,林嘯鳴盯著那正微微張開的唇, 終於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去——
急促的警笛聲突然響起, 瞬間打斷了林嘯鳴的所有動作。
他猛然抬起頭, 隱約看見遠處天空都被警燈映成紅藍交替的顏色,數輛警車飛速駛來,迅速靠近的聲響直指兩人所在的方向。
糟了。
林嘯鳴隻來得及在那唇上偷香般輕輕一碰,立刻拽著陸燼朝翻身起來。
他一隻手持槍,另一隻手緊緊握著陸燼朝的手,帶著向導朝附近的隱蔽處躲藏。
雖說格勒尼蘇的職權大於警方, 但由於他們經常從警方那邊接走一些案子,“搶奪”對方功勞, 或是任務過後拍拍屁股走人, 留下需要善後的爛攤子,一些地方的警員對格勒尼蘇的感官並不好。
這次任務十分機密, 也不方便讓其他組織和機構接觸。
迅速藏進兩人剛玩完貓鼠遊戲的爛尾樓裡,他們找到一處相當隱蔽的角落,靠著牆角坐下。
誰都沒有說話, 凝神聽著不遠處警車停下,警員搜查附近的地方。
林嘯鳴也不再竭力收斂精神力隱藏自己,哨兵精神力絲絲縷縷地溢散出來,幾乎是瞬間就完成了交融,迫切地親近著三年未見的向導。
從靈魂深處發出的美妙感覺讓陸燼朝忍不住蜷起手指,他最後望了眼窗外警車,轉頭看向身邊的哨兵。
而林嘯鳴也正在看他。
兩人沉默地對視數秒,最後忍不住齊齊笑了出來。
“是我報的警。”陸燼朝聲音很輕,“大半夜一個獨身向導走在路上被跟蹤,因為太害怕報了警也是能理解的吧?”
“可惜還是被我抓到了。”林嘯鳴湊上前去,準確無誤地咬住剛剛捕獲而來的獵物。
輕微的疼痛從唇上傳來,一下子喚回了那些再熟悉不過的回憶和感覺,多少次他在夢裡親吻著哨兵,或朦朧或火熱地糾纏,醒來時卻隻有自己。
陸燼朝攬住哨兵脖子,顫抖著給予回應,呼吸交錯,擠壓在心底的思念鋪天蓋地地湧上來,化作更激烈的情動。
陸燼朝背靠牆壁,而林嘯鳴跪在他麵前,低頭用力吻著,他雙手捧著陸燼朝臉頰,向導脖頸揚起,將脆弱的喉管暴露在哨兵麵前。
微弱的血腥味於唇齒間蔓延,也許比起親吻,這更像撕咬,不管不顧地想要在對方身上留下屬於自己的烙印,亦或是用疼痛把所有的一切記得更加深刻。
太久沒有接吻,技術確實生疏了不少,更何況是這樣毫無技巧可言的親吻。陸燼朝很快就找不準呼吸的頻率,有點喘不上氣的憋悶,下意識地吞咽,白皙脖頸處的喉結上下滑動,慌忙之中將哨兵的津液一同吞下。
精神力也因為情動躁動起來,被牢牢吸引著纏繞在哨兵身邊,對方的存在無疑成為精神圖景中最耀眼的光點,灼目光芒發出的熱度仿佛要將自己融化。
熱度上來的剛開始,陸燼朝還以為是親熱造成的正常身體反應,之前他們也經常會有擦槍走火的意外發生,他舍不得鬆開林嘯鳴,心心念念想了三年的人,竟然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了他麵前。
好像做夢一樣。
但隨著親吻的加深,陸燼朝手指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就連呼吸也帶上了非同尋常的熱度,有什麼東西正在身體的最深處燃燒,就連靈魂也成為了燃料。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林嘯鳴身上,哨兵很快意識到他們正在發熱,當即強忍著不舍,鬆開那被吮吸到紅腫的唇,就看到陸燼朝一手正抓著胸前衣襟喘息,眼中不知何時已然水光瀲灩。
不好!
林嘯鳴立刻將全部精神力強行收回,那些黏連的能量發出無聲的尖叫和啜泣,不願離開向導身旁,附著在他身體的每一寸,貪婪地舔舐著陸燼朝每一處肌膚。
——融入,想要完全融入,霸占他的身體,在靈魂深處打下隻有死亡才能抹除的烙印。
林嘯鳴緊咬牙關,在熱度之中不管不顧地加固屏障,殘忍地將精神力牢牢鎖死,於是不再有化學反應般一碰就會發生的交融,但熱度已經起來了。
相對於向導,這樣的溫度對五感敏銳的哨兵來說要更加強烈,似乎全身都要燒起來,唯一能夠緩解磨人高熱的,就隻有眼前的清泉。
——埋入其中,汲取甘液,讓清冽的汁水澆熄熱度。
但他不能。
他們已經忍耐了太久太久,一切都是為了日後真正的光明正大,如果現在真的做了,就意味著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付之東流。
林嘯鳴就要站起身遠離陸燼朝,讓兩人拉開距離分彆冷靜,但他剛要起來,便被陸燼朝攬住了脖子。
“彆走。”向導的聲音透著苦苦壓抑的沙啞,舍不得鬆開手,“陪我一會兒。”
“可是——”
“我可以忍住。”
林嘯鳴清楚感受到陸燼朝手指不受控製地收緊,用力按在他後頸處,帶著強忍難受的僵硬。
哨兵在他麵前重新坐下,他握緊陸燼朝的手,在共同對抗結合熱的初潮中給予向導安撫和力量。
外麵還響著警車和警察們搜查的聲音,他們躲在黑暗的狹小角落裡,差點引起要命的結合熱。
臉上變得又濕又熱,陸燼朝抬手擦了下,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了眼淚,也許是因為終於重逢控製不住情緒,心中的思念和委屈一下子奔湧而出,也許是結合熱中的正常生理淚水。
三年中,遠在斯嘎爾星係的林嘯鳴不放過所有有關陸燼朝的報道,反複讀那些文字,盯著向導的照片,聞嗅花露水味的向導素捱過思念。
但陸燼朝呢?
他隻能靠著林嘯鳴十八歲那年的唯一照片,還有留下的物件緩解思念,他是將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牢記心間不錯,但無論再怎麼恍如昨日的記憶,也是會褪色的。
就像現在六年過去,他甚至都有些想不起來養父母的聲音了。
陸燼朝抬手遮住臉,不想讓林嘯鳴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說來奇怪,林嘯鳴不在的這三年他無論遇見怎樣困難的事,都從容冷靜,不掉一滴眼淚,怎麼剛一和嘯鳴見麵,就突然止不住了呢?
簡直和小孩子一樣,摔倒了如果周圍沒人,也就拍拍衣服自己爬起來了,要是長輩就在身邊,則會委屈得哭出聲來。
陸燼朝知道林嘯鳴會包容他的全部,卻還是會因此感到羞恥。
比起毫無意義的眼淚,他更想讓林嘯鳴看到自己巨大的成長,讓哨兵知道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自己已經成為了足以獨當一麵的人。
明白陸燼朝究竟想掩蓋怎麼,饒是林嘯鳴也忍不住眼眶發熱。
他伸出手,給向導擦去落到頸邊的淚水,故意輕聲道:“看到大名鼎鼎的首席向導因為我掉了眼淚,我都快榮幸的不知道姓什麼好了。”
陸燼朝繃不住笑了,精神力強行收回後,身體的熱度終於慢慢消退。
擦去模糊視線的淚水,他終於能夠好好看看眼前的哨兵,三年未見,林嘯鳴變了許多,最明顯得的是皮膚黑了,抱著似乎還瘦了不少。
林嘯鳴果然是格勒尼蘇的人。
隨著公眾輿論的變化,之前看到有關格勒尼蘇的那些報道時,陸燼朝心中就有隱約的疑惑,特彆是軍部的路德維希工作內容和林嘯鳴完全不同。
從一開始林嘯鳴對他說入職了軍部的秘密部門,陸燼朝的相親對象裡也有一些在軍部職位不低的哨兵,加上挑戰首席向導的那天一鳴驚人,因此認識了很多軍部的人,和他們的交流中,陸燼朝從來沒聽說過什麼秘密部門的存在。
反倒知曉負責聯邦所有情報工作和重大機密事件的,是愈發臭名昭著的格勒尼蘇。
怪不得林嘯鳴會如此頻繁的接連去出任務。
怪不得他一走就是好幾個月甚至數年,期間連聯係都不能有。
怪不得當初他的上司尼科拉會傷得那樣重,甚至不惜通過封閉精神圖景的方法保護記憶。
如今終於坦白身份,陸燼朝心中反倒鬆了口氣,雖然算被迫坦白吧,但他們兩個都把相當重要的秘密暴露給了對方。
警方搜查過附近一無所獲,也聯係不上陸燼朝這個報案人,過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周圍重新陷入寂靜之中,但林嘯鳴知道,在深深的地下,巨大秘密工廠中無數台機器正在發出轟鳴。
林嘯鳴從口袋裡掏出小白瓶,遞給陸燼朝,陸燼朝接過瓶子,對準哨兵的臉,按下噴頭。
細細的霧氣噴出,擬向導素被哨兵吸入,起著相較於向導疏導來說微不足道的鎮定作用。
隻是這個世界上並非所有哨兵都足夠幸運,能夠按時接受來自向導的精神疏導。
林嘯鳴也靠在牆上,和陸燼朝並肩坐著:“我真沒想到這東西是你做的,這次任務本來是要抓小白瓶的負責人。”
“還是要多謝某位朋友給我了靈感。”陸燼朝把玩著純白的小瓶子,輕聲道,“我在成為首席向導之後按照規矩巡查了很多星球的塔和向導之家,塔發布的《哨兵疏導指南》指明,為了保持哨兵的身心健康安全,每周至少應該接受一次精神疏導,但因為向導實在太過稀少,絕大多數哨兵都無法達到指南上的保準。”
“他們甚至要過上半個月才能得到一次疏導機會,過量觀感信息積壓會加大疏導難度,而且由於大部分高能力向導都集中在首都星和其他繁華星球,偏遠地帶的向導能力會弱一些,就算接受了疏導,哨兵的圖景有時也沒法被完全清理乾淨。”
“圖景混亂的哨兵容易陷入狂躁和心理疾病之中,向導素能起到安撫和鎮定作用,但此類藥物必須要醫生的處方才能買到,價格也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