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月照鳳闕龍樓(2) 晉江獨家授權首發……(2 / 2)

薛玉霄乖乖停下,一臉忠良純臣的表情。

皇帝略微俯身,胳膊撐著身體,她盯著薛玉霄道:“你是明月主人?”

薛玉霄答:“臣小字嬋娟,滿庭芳草月嬋娟。”

她說過自己的字,是謝馥從沒放在心上。

上方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冰冷的,審視的,在惱怒當中甚至還帶著一絲欣賞。皇帝已經完全意識到她被蒙騙了,謝不疑也被騙過了——他沒那個本事串通外臣來蒙蔽自己,唯一的結論就是,薛玉霄率先識破了謝不疑的身份,將計就計,這個驗證身份的圈套,最終變成了給謝馥自己的陷阱。

她惱怒下有些微妙地想,皇帝多疑,也有你那種臣子的錯。

謝馥慢慢起身,冕旒猛地碰撞出聲音。她摩挲著手指,無意義地走了幾步,然後突然變得很是和氣:“趙中丞驗證過她的身份了麼?”

趙聞琴道:“臣已考較驗證過。”

謝馥道:“好,好……真好,這位賢才原來就在朝中,是朕自己有眼無珠啊!快平身吧,愛卿。”

她的語調溫柔到令人毛骨悚然。

落在薛玉霄耳朵裡,謝馥仿佛在說:“好,朕肯定想辦法活剮了你,你這個騙子。”

薛玉霄再頓首,將聖旨卷好收回袖中,撣了撣身上的都尉公服,她沒有馬上回到百官隊伍當中,而是道:“陛下既然下旨禮聘,如此厚待,即便臣想要淡泊名利,也不免被陛下惜才之情深深打動……”

她目不斜視,假裝沒看到冕旒後皇帝的神情。謝馥嘴邊噙著一抹冷笑,臉上寫著“我看你還能說出什麼氣死我的話”。

“……臣今日前來,不僅是領旨謝恩,為陛下、為百姓儘其所能,還要向陛下求一個恩典。”

謝馥加重咬字,道:“說說看?”

薛玉霄心理承受能力極強,對皇帝的目光視若無睹,依舊一臉正氣:“臣在書中所寫李郎再嫁,曾被陛下評為:流傳天下,可以移風易俗;廣播民間,可以催行生育。為了不負陛下重托,臣請求接回在永定侯府守寡的二哥,讓他回太平園修養幾年,以備再嫁,作為天下之表率。”

話音剛落,彆說是皇帝了,在朝的文武百官都嘴角一抽,心說這小娘子除了才華出眾,嘴巴也厲害得跟什麼似的,能把自己家的私事說成公事,還這麼正氣凜然。

彆說她們了,薛澤姝都到現在才回過神來,聽到這個話題,她立即上前,剛要開口,就見到跟永定侯府有血緣關係的幾人站了出來:“陛下,侯府上下全靠正君打理,薛大人與嬋娟娘子家中無災無虞,並不缺少一個外嫁守寡的郎君,要是沒有了正君主持中饋,侯府內院無人操持,恐怕長輩無人孝順、小輩無人教養,還請陛下體諒。”

薛澤姝冷冷瞥過去一眼。又來這套。

謝馥抬手指了指永定侯府的幾人,對薛玉霄道:“嬋娟娘、薛愛卿,不是朕不允許,你看看,多麼聲淚俱下,多麼有情有義,朕實不忍啊。”

她唇邊含笑,正要順理成章地打回請求,站在薛玉霄左側的王秀垂眸看了她一眼,忽然一動,道:“陛下。”

眾人的目光彙集在丞相身上。

“據臣所知,永定侯同輩的二房、房,還有四五個女郎、女婿,這些人是養在侯府的蠹蟲、陪都聞名的賭徒,隻知啃食侯爵爵位帶來的利祿,在薛家二公子守寡之後,年年如此。”王秀頓了頓,語氣非常淡泊,讓人聽不出她的實際情緒,“讓一個二十餘歲的小郎君操持內外,養活一大家子,而同輩貪圖享樂,全都仰仗著一個寡夫,自然也就孝順不了長輩,教養不了晚輩。”

她這一番話,將永登侯府的人羞辱得麵紅耳赤,欲爭辯而不能。

“陛下不意被小人蒙蔽,屢屢憐惜侯府。”王秀風輕雲淡地道,“這些人卻得寸進尺,不思悔改,臣之見,為正風氣,應斬。”

撲通。

王秀身後響起整齊的下跪聲,額頭滲出冷汗,連連辯解。

薛澤姝看了她一眼,這人剛剛還在跟她爭論軍國大事,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怎麼這會兒突然幫她說話了?但她反應極快,立刻道:“臣附議。”

“臣附議。”工部的其他人與司空言行一致。

“臣附議。”

“臣……”

謝馥的目光在王秀和薛澤姝之間轉了一圈兒,又看了一眼薛玉霄,折中道:“杖四十,將正君送還薛氏以備再嫁,殺頭就不必了……好了,你退下吧,下一件事。”

最後半句是跟薛玉霄說的,她沒忍住流露出了一絲厭煩之情,微微燥鬱地將視線轉移到了彆處。

薛玉霄謝恩起身,退至軍府眾人身邊。

她這個位置退得很不巧,一步卡進了李芙蓉和李清愁之間,薛玉霄猶豫著要不要換一下,右手忽然被一個人扣住,一道聲音咬著牙吐出來,陰惻惻地滲透在耳邊。

“……跳窗而逃,有失風度啊。都、尉、大、人。”李芙蓉說。

薛玉霄淡定道:“我沒跳。”

左邊的李清愁也低聲道:“你不是不認識明月主人嗎,薛嬋娟。”

薛玉霄悄悄辯解:“確實不認識呀。”

“那兩條街我都搜過了,你根本不在那兒,你到底在哪裡?”李芙蓉恨道。

“我……”

“我的注釋寫到一半,嬋娟娘,你什麼時候能指點指點?”李清愁瞥她一眼。

“這個……”

“你這個騙子。”

“你這個騙子。”

兩人異口同聲。

薛玉霄:“……”

她望了望歸元殿上龍鳳搶珠的穹頂,小聲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蕭將軍在看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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