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的世界一片荒蕪,隻有數不儘的咒靈、咒靈和咒靈,裡麵隻住著他一個人類,怎麼可能談什麼戀愛?
見五條悟不怎麼相信的樣子,黑發少年垂下眼眸,淡淡道:
“我在學校確實有很多關係不錯的家夥,但我是咒術師這件事,一直都是個秘密,所以他們眼裡的我並不是真正的我,被他們喜愛的理所當然也不是真正的我吧?”
他一直都明白這個道理,因此即便真的很受歡迎,那也沒什麼值得驕傲的。
五條悟舔了舔手指:“哦,你就沒有想過告訴彆人你其實是咒術師?”
“小時候確實這麼乾過,但長大之後就不會做那種蠢事了。”
問就是後果非常慘烈。
“5班的夏油傑說自己是驅魔師”這樣的笑話一旦傳開,他在國中的生活也就完蛋了,不僅是自己變成妄想症中二病,連父母也會因為他的事情感到很難堪。
因為自己是真真正正的異類,所以在聽到“你們的兒子在學校自稱是驅魔師”這種玩笑話的時候,他的父母反而不會像普通的父母那樣一笑置之,而是真的感到羞憤難堪。
他不想給他們添堵,因為他從小到大給父母添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五條悟笑了,“看來你們鄉下人很苛刻嘛。”
夏油傑沒好氣道:“你這種世家出身的家夥是不會理解的吧。”
“啊,不理解。”五條悟拿起一塊兒炸雞:“那麼,現在坐在老子麵前的你,是真正的你嗎?”
“......”
一陣沉默後,夏油傑直視著他的眼睛,坦蕩道:“是,現在的我就是真正的我。”
“是嗎?那你真正的樣子也還不賴哦。”
五條悟指了指他:“雖然性格有點擰巴,但這一點缺陷老子也不是不能包容,要心懷感激啊,優等生。”
夏油傑:“......”
夏油傑:“一直以來明明都是我在包容你吧,該心懷感激的是你,混蛋家夥。”
“哈?”
“哈什麼哈,就是我在包容你,還有,彆用吃炸雞的手指著彆人,全是油。”
夏油傑抽出紙巾,一臉猙獰的去擦他的手,五條悟不爽道:“你這是包容老子的態度嗎?明明挑剔老子吧!哇,你是要把老子的手指拔下來?!”
“快擦。”
“一會兒還是會沾。”
“那你的透明手套呢?”
“什麼透明手套?”
“就像我這個一樣!”
“啊,在垃圾桶裡。”
“……你扔它乾嘛?”
“垃圾桶太乾淨了,所以隨便扔一個東西玩玩。”
夏油傑:“......”
深呼吸,包容,包容,現在最重要的是包容!他們才剛和好呢,可不能再打起來了!
......
第二天一大早,夏油傑是被手機震動的響聲震醒的。
他本能地爬起來接電話,嗓音沙啞道:“喂?”
“咦?夏油同學,你在睡覺嗎?”
是輔助監督的聲音。
夏油傑立刻清醒了,他一看牆上的電子鐘,居然是上午九點:“我已經醒了,你有什麼事嗎?吉田先生。”
“方便來警局做個筆錄嗎?”
“啊,當然可以。”
夏油傑連忙坐起來,一看對麵的床,五條悟還在熟睡,跟之前一樣,睡覺的時候真是乖得像個天使。
他壓低聲音說:“五條還在睡,我自己一個人去做筆錄可以嗎?”
“可以可以,你自己來就行,就是走個過場,因為這個案子牽扯到人販子團夥,所以要麻煩你跑一趟了。”
“應該的。”
夏油傑掛斷電話,輕手輕腳地洗漱穿衣,便放輕腳步離開了酒店房間門,他離開後,五條悟睜開眼睛,看了眼關上的門,又看了眼窗外陰沉沉的天空。
下樓後,夏油傑打了車,直接去了趟昨天的警局,做筆錄的過程也很簡單,真的隻是過個流程而已。
筆錄結束後,他跟輔助監督並肩走出來,輔助監督頂著一雙黑眼圈,告訴他最新的消息:“昨天的人販子在送往醫院的路上就死了兩個,剩下的大部分也沒搶救過來,現在隻有一個還躺在ICU裡,警方正在調查他們的具體身份。”
夏油傑隻關心那些救出來的孩子:“那學生們呢?”
“問題都不大,最小的小朋友現在也退燒了,就是有點脫水和驚嚇過度,養一養肯定沒問題的。”
夏油傑鬆了口氣,“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要去醫院看看她們嗎?”
“嗯?不,就算去了我也幫不上什麼忙,沒必要去打擾她們休息,知道她們平安無事就好了,我會把這個消息轉達給五條的。”
輔助監督道:“我還以為你會想見見小田切的媽媽呢。”
夏油傑摸了摸鼻子,“還是不了,搞得像是特意去邀功一樣,而且昨天的大功臣明明是五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我們下午就啟程回東京吧,你先回去休息,讓五條君也準備準備。對了,高專和高層們聽說你們祓除了一級咒靈的消息,都很高興,這學期末或許就有一級咒術師願意推薦你們成為一級咒術師了。”
夏油傑驚訝道:“這麼快?”
“沒錯,成了一級咒術師的話,工資也會高很多呢。”
畢竟一級和準一級的差彆可不隻是少了個“準”字,一級咒術師,算是咒術師這個職業的最高級彆了。
至於特級?那是超出人類範圍的怪物級彆,所以姑且不論。
夏油傑聽見這個消息,也有點開心,“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你快到的時候記得給我們打個電話,我跟五條立刻退房。”
“沒問題!”
夏油傑揮揮手,跟輔助監督道彆,因為一點也不急著回去,他選擇了步行,沒想到的是,他沒走上多久,陰沉沉的天空就又一次下起了雨。
轟隆!
夏油傑快步跑進一家書店的屋簷下。
對了,昨天的天氣預報說未來18個小時都有雨來著......
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門。
算了,也不急,就在這裡等雨停吧。
按照天氣預報,降雨也快結束了。
夏油傑坐在屋簷下,看著外麵行色匆匆的車輛和行人,有點出神。
昨天要麼是氣頭上的狀態,要麼就是和好後有點亢奮的狀態,到了現在,他才算真正冷靜下來。
從前的自己,為什麼要像著了魔一樣做仙台市的“無名英雄”呢?
是因為真正的他一直被忽視,被否認,被壓製,所以才下意識地開始用術式做一些正確的事情,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達成某種平衡嗎?
他第一次把蠅頭揉成咒靈玉,讓玩具店的老爺爺告彆了肩膀痛的毛病的時候,他是真的欣喜若狂,一路狂奔回了家。
那種用術式幫到人的喜悅,幾乎要溢出胸腔的幸福和滿足感,至今還留在他的大腦裡。
這些,都是昨天跟五條悟大吵一架之後才開始思考的事情。
五條悟那家夥,說的話雖然刻薄,但也是事實。
但,對於自己的某些堅持,夏油傑仍然覺得問心無愧、堂堂正正。
因為他所堅持的信念發展到現在,早就已經不隻是“為了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了。
就像五條悟說的那樣,不管最初的理由是什麼,現在的他還是成長為了這樣的家夥。
夏油傑漸漸豁然開朗。
——既然問心無愧,那又有什麼好惱羞成怒的呢?
夏油傑仰起頭,盯著天空放飛思緒。
......也不知道五條悟那家夥起床了沒有。
自己能在高專這麼快的放飛自我,其實也是那家夥的功勞吧?因為開學第一天就跟五條悟狠狠打了N場架,直接被夜蛾老師打上“問題兒童”的標簽,後續的放飛自我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小傑在想什麼呢?】
【文科生就是這樣,雨天會想很多】
【大膽點,是在思念五條悟】
夏油傑:“……”
他還真是在想五條悟。
時間門過去了半個小時,大雨仍然沒有停下的意思。
要冒雨回去嗎?
把咒靈頂在頭上的話,雖然可以擋雨,但在其他人眼裡應該很奇怪的,還是彆那麼惹眼比較好。
再說,跑回去也就隻是弄濕衣服的事情而已......
【握草握草握草握草握草】
【震驚了,我瘋狂尖叫!!!】
【傑傑傑,你快抬頭啊!】
嗯?
一雙熟悉的製服鞋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裡。
“哈,找到你了吧,怪劉海~”
五條悟撐著把透明的傘,得意洋洋地在他麵前站定。
白發少年神采飛揚,極其囂張道:“來,乖乖說句謝謝就把傘給你!”
夏油傑:“......”
如同魔法一樣,五條悟剛吐出這句囂張的台詞,大雨就忽然停了。
頭頂的烏雲戲劇性地散開,陽光照射下來,將五條悟的身影照亮,五條悟得意洋洋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
“......”
麵麵相覷幾秒後,五條悟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頭頂的陽光,跳腳道:“哈?這不是讓老子白跑一趟嗎?”
夏油傑怔了一會兒,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這家夥,稍微給我看看天氣預報啊,這場雨本來就下不了多久!”
五條悟:“……”
五條悟看著他痛快大笑的樣子,似乎是怔了怔。
夏油傑終於站起來,走下台階,兩步跨進五條悟的傘下,頭一次主動攬住了五條悟的肩膀。
“謝謝你的好意。那麼,我們回去吧!”
“……嘖,怎麼搞得像是你在包容老子一樣?現在明明是老子千裡迢迢來包容你。”
“你也這麼認為嗎?那就給我心懷感激啊,五條君。”
“哈,欠揍的家夥。”
川崎市的街上,路人紛紛收起雨傘,隻有兩個穿校服的少年特立獨行地勾著肩膀,在雨後的晴天裡打著把透明的傘,你推我我推你地走向酒店。
“你不是有無下限嗎?乾嘛還要打傘。”
“傘當然是幫你帶的啊,對了,記得付賬給前台的店員。”
“傘還是賒來的嗎?!”
“這可是2000日元的全自動傘!”
“2000?你被訛了吧!”
“2000很多嗎?她本來想借老子一把酒店的舊傘,老子嫌醜沒要,想要她的,她就賣給老子了,你看,標簽都還在,是新的。”
“我真是服了你了,哪有直接跟人女孩子要傘的……”
“囉嗦。不是挺好看的嗎?下次再下雨,老子也打著這把傘去接你!”
“……那可真是謝謝你的好意。這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