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睜開眼睛, 便站在了一望無儘的台階上。
他的腳邊,放著一把掃帚。
“......”
黑發少年無語幾秒,彎腰拾起掃帚, 在將掃帚拿在手裡的一瞬間,夏油傑就接收到了“開始掃地”的指令。
——違背誓言者,會被鬼抓走,永無止境地清掃台階。
原來就是這個嗎?
夏油傑環顧四周,發現這是一個浮空的木製台階, 螺旋式上升,並緩緩向四周展開, 如同一棵巨大的樹, 但無論是向下還是向上, 都沒有所謂的儘頭。
最初與最後的台階扭曲空間,以一種不合理的方式相連著, 半空中漂浮著五彩的氣球,分布在台階周圍, 就像包裹著樹枝的樹葉一樣,夏油傑大致一掃,看見了好幾條浮空的鐵鏈。
這就是咒靈的結界。
鐵鏈、台階、五顏六色的氣球......原來這就是五彩的樹的真相!
麻花辮少女兩天前看到的, 其實是螺旋式上升的巨大台階和許多許多的氣球,她說樹有很多顏色, 像傳說中的七色花,其實是把背景的這些氣球誤認成了樹葉。
因為結界隻出現了短暫的幾秒, 所以少女才會把台階咒靈錯認成五彩的樹。
那麼——
夏油傑眼神一凜, 開始順著台階往上走。
這裡的每一層台階上,都刻著一些文字,有的是用堅硬的東西刻出來的, 有的是用鉛筆寫上去的,有的字跡工整,有的歪歪扭扭,有的隻是一對名字,有的卻是扭曲的詛咒。
[全都是你的錯]、[我們絕交吧]、[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希望你去死]、[對不起]、[原諒我]、[我好想你]、[我要怎麼樣才能再一次見到你]......對朋友的詛咒、對自己的詛咒,刻在這些台階上的都是內心深處最深刻的愛和恨。
最後,所有的詛咒彙聚在一起,一個名為“絕交台階”的咒靈從中誕生。
在順著同一個方向前進好一會兒後,夏油傑終於在結界裡見到了除他以外的身影。
那是一個女孩子,還穿著校服,正拿著一把掃帚無精打采地掃地。
他停住腳步,試探著喊了一聲:“銀川桐衣?”
女孩慢了幾拍才抬起頭,她瞪大一雙杏眼,有點不可思議地看向夏油傑。
咦?
這是個......人?是在叫我?
女孩沒有奄奄一息,沒有餓得走不動路,看起來也不像是掃了兩天台階的人。
夏油傑又開口道:“你是銀川桐衣嗎?”
女孩兒震驚道:“你、你、你是活人嗎?!”
夏油傑鬆了口氣:“當然。我是夏油傑,是一名咒術師,受你們學校的委托尋找你的下落。千鶴很擔心你喲。”
千鶴......
女孩兒眼眶一紅,激動道:“千鶴呢?千鶴怎麼樣?她是不是平安無事?她應該沒有被鬼抓走吧?”
夏油傑告訴他:“還沒有,但你再不回到她身邊,她就打算燒炭自殺來陪你了。”
女孩急道:“怎麼會這樣!我、我這還沒死呢!”
夏油傑噗嗤一下笑了。
他緩和了過分嚴肅的表情,溫聲道:“放心,她還活著,而且我們很快就要回去了。你——在這裡呆了多久?”
女孩兒回答:“我不知道,我身上沒有帶手表,也沒有帶手機,有時候我感覺已經在這裡呆了很久,有時候又覺得沒有過多久,我都快要精神錯亂了......”
“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嗎?”夏油傑思索了一下,又問她:“你為什麼在掃地?是因為咒靈的命令?”
說起這個,女孩兒苦哈哈道:“因為這裡實在是太無聊了,除了一把掃帚,我身上什麼也沒有,無論往上走還是往下走,都隻有沒完沒了的台階,我逃不出去,又無事可乾,就隻好掃地了.....都怪我自己,絕交就絕交,乾嘛要把名字刻在那種地方?”
夏油傑無奈道:“那你有沒有在這裡見過彆的學生?”
“彆的?”
“啊,就是在你之前被咒靈......被鬼抓走的學生。”
女孩怔住了,她露出遲疑的表情,似乎是在猶豫,夏油傑一看她的神色,連忙追問道:“真的有?”
“不,我沒有見過其他的人,但是......”她咬了咬牙,“你跟我來!”
女孩帶著夏油傑跑到更高更高的地方,直到他們靠近了一個漂浮的貓頭鷹氣球,女孩的腳步才漸漸慢了下來,她指了指前麵的位置。
“你看。”
夏油傑順著她的手勢看過去,也愣住了。
那裡沒有人,隻有一雙製服鞋靜靜地放在台階上。
“......”
這個隻有鞋子沒有人的畫麵,讓夏油傑想起了有些不好的事情。
比如,自殺。
在跳樓前脫鞋,在跳海前脫鞋......似乎有不少自殺的人都會在自殺前脫掉自己的鞋子。
夏油傑沉默半晌,“那孩子自殺了?”
女孩咬了咬嘴唇,“我想......是的。”
雖然不會餓也不會渴,但無法感受時間的流逝,找不到出口,看不到希望,在疊加的絕望下,乾脆用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她,其實可以理解,甚至還想過自己的結局或許也跟這個人一樣,差彆隻是多活了幾天或少活了幾天而已。
夏油傑看了女孩兒一會兒,忽然朝她張開雙臂:“可以來一個擁抱嗎?”
“誒?”女孩一頭霧水,但還是上前一步:“當然可以。”
能在這裡看見其他活人她就已經很開心了,隻是一個擁抱而已,當然可以。
夏油傑輕輕抱了抱她,對她說:“謝謝你堅持到現在,不然我一定會抱憾終生的。”
“......”女孩兒吸了吸鼻子:“我們,真的可以活著出去嗎?”
“當然。”夏油傑笑得很自信:“我的朋友很快就會來找我的,到時候我們就能離開這裡了。”
“你的朋友......”
夏油傑笑眯眯地搶先道:“啊,我是有朋友的哦。”
女孩兒:“......”
呃,她想問的並不是這個問題,但是,提起朋友的時候,這個少年就變得很雀躍的樣子,好像很想跟她炫耀朋友。
銀川桐衣撓了撓臉,還是問道:“但是,你不是來救我的......額......那個什麼師嗎?”
“咒術師。”
“對,咒術師!雖然這麼問很失禮,你沒有帶我離開的方法嗎?”
夏油傑笑著點頭:“沒錯,為了找你,我跟我朋友去你們學校的台階刻了名字,大吵了一架,然後我就被抓進來了。”
哦,當然,他們還鄭重地成為了朋友,五條悟還送了他很多很多咒靈玉,可惜咒靈玉還沒來得及踹進兜裡,他就被絕交咒靈抓進來了。
五條悟那個家夥,居然會送他咒靈玉!在事情真的發生之前,他真是打死都不會想象到這種事!
女孩兒:“......”
傳說中的咒術師,就是這麼救人的嗎?!
可看著少年臉上燦爛又得意的笑容,還有藏也藏不住的好心情,女孩兒還是笑了,“好吧,那他怎麼時候來呀?”
夏油傑摸著下巴道:“這個嘛......”
就要看看彈幕提供的最新情報了。
與此同時,現實世界。
麻花辮少女回到家沒過幾個小時,就再一次接到了高專咒術師的電話,聯係她的還是那個紅頭發的輔助監督,半個小時後,少女走出家門,看見紅頭發的輔助監督帶著白天見過的白發少年站在她家門外。
黑發少年和短發少女並沒有跟著一起來。
跟白天道彆時不一樣,白發少年冷著一張臉,臉上一絲生動的表情都沒有,身上散發的氣息更是讓人退避三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某些人垮起個小貓批臉實在是太好笑了】
【新婚當夜老婆死了也不過如此】
【不僅死了,定情的禮物還撒了一地,簡直要氣炸了好嗎】
五條悟看不到彈幕對他的調侃,他見到麻花辮少女,很直接地開口道:“喂,讓老子再看看你的腳。”
輔助監督大驚失色,連忙勸道:“五條同學,不要上來就提這種失禮的要求啊!”
她趕緊替五條悟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們想確認一下你身上有沒有咒靈的印記,就像他臉上的這個!”
少女盯著五條悟的臉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印記,五條悟嘖了一聲:“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汙濁殘穢,儘數祓除。”
他入學高專後布置的第一道帳緩緩落下來,籠罩了少女的家,與此同時,少女也終於看到了五條悟左頰上的黑色印記——隻有一串名字:Geto Suguru(夏油傑).
在“帳”的內部,普通人也可以看到原本看不到的東西。
少女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明明剛才還沒有的,但現在忽然就有了!而且這個家夥是叫“傑”來著嗎?叫“傑”的明明是另一個家夥吧?
五條悟催促道:“就是這樣的印記,快點看看你的。”
少女一臉無措:“我的?”
輔助監督提醒道:“你的印記可能在腳踝那裡!”
少女半信半疑地低下頭,輕輕拉開襪子一看——銀川桐衣。
“!!!!!!!!!”
她忽然想起白天下車的時候,這個少年就問過她有沒有紋身之類的問題,原來是在問這個嗎?
五條悟告訴她:“這就是‘絕交誓言’的印記,你的朋友身上一定也有對應的印記。”
見麻花辮少女仍然一副不太理解的表情,五條悟再次開口道:“老子的意思就是,你的朋友還活著。”
“!!!”麻花辮少女驚訝道:“真的嗎?”
“啊,絕交台階的詛咒同時作用於你們兩個,隻有你們中的其中一個死亡,印記才會自動失效,你身上的印記還在,就說明另一個人也還活著。”
而那個轉學到北海道的學生之所以能夠擺脫詛咒,多半是因為......她的朋友真的已經不在了。
其中一方死亡,詛咒便自動失效。
少女激動地吸了吸鼻子,“太好了,那我們應該怎麼做?”
“你,之前跟你朋友吵架了吧?”
“沒錯。”
“那你道歉了嗎?”
“我、我還沒來得及道歉.......”
五條悟道:“就是這個,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跟那家夥道歉,然後表示一下重歸於好的決心,心情要儘可能地積極一點,積極的心情和想要和解的話一定要同時出現,這樣一來咒靈就會再一次出現,把你抓進結界裡。”
少女獨自思考了一會兒,忽然察覺到了什麼。
“等等,你臉上的字......那個長頭發的家夥被抓進去了嗎?!”
“啊。”
少女瞠目結舌。
這兩個家夥,還真的中招了啊!
“那你自己怎麼不去道歉?”
五條悟麵無表情道:“一個人不行,據老子觀察,觸發咒靈結界的家夥會短暫地進入僵直狀態,然後被結界吸入,這是固定的步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