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帳篷裡寫比較有氛圍。”
“嗬嗬,我看是比較好摸魚吧。”
夏油傑拍拍裂口女的肩膀,示意它可以去食堂買飯了,五條悟也不是真心想要在帳篷裡寫東西,隻是隨便找個茬而已,見裂口女走了,他嘁了一聲,終於勉強消停,夏油傑看他終於老實了,便問:“決定好了嗎?你要寫哪一個?”
“絕交台階。”五條悟說:“你全程被關在結界裡麵,根本不知道打開結界的具體過程吧?”
“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啊。”夏油傑爭辯道:“起碼被抓走之前我是認真做了調查的……啊!”
“又怎麼了?”
“那個搬家到北海道的孩子,我得把案件的結果告訴她。她的朋友就是在裡麵脫鞋自殺的那個。”
他答應了會告知對方最後的調查結果,但真到了現在,卻有些開不了口了。
夏油傑覺得頭疼。
“呼......這要怎麼說呢?”
五條悟看他一副真心實意為此苦惱的樣子,直接伸出了手:“把電話給老子。”
夏油傑警覺道:“你要乾什麼?”
“老子給她打啊。”
“真的假的?你……你要跟她說什麼?”
“調查結果出來了,你朋友死了。”
“喂,太直接了吧!”
“但我們也報仇了啊。”五條悟坦然地說:“反正都是沒可能再回來的家夥,她心裡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所以,直接告訴她報了仇的消息就可以了。”
夏油傑沉默一會兒,沒吱聲。
五條悟支著下巴道:“傑,我們是咒術師,職責是消滅咒靈,順帶救個人而已。沒救到那孩子是很遺憾,但如果你因為這件事就感到愧疚,那你也太蠢了吧,給自己攬上沒必要的責任可不是什麼聰明人的行為。”
“……”
夏油傑歎了口氣,摸出手機,“我出去打個電話。”
他剛要從座位上起身,五條悟長臂一伸,抓著他的領口把他拉回了原位。
“嗷嗚!”
五條悟笑嘻嘻道:“乾嘛啊,這裡又沒外人,你就在這兒打咯。”
夏油傑:“……”
夏油傑無語道:“你隻是想拽我的衣領而已吧?”
“讓你天天拽老子的。”
“……小肚雞腸的家夥。”
夏油傑還是當場撥通了女孩兒的電話。
因為是周日,女孩兒接電話的速度很快。
“摩西摩西,鈴木小姐。”他的語氣變得溫和又冷靜:“我是夏油傑,清水優子案件的調查人,幾天前給你打過電話,你還記得嗎?”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明顯緊張起來,“我記得。那,你們有結果了嗎?”
夏油傑沒有把消滅絕交台階的經過說得太詳細,隻說找到了清水優子的遺物,交給警方後已經確認是本人的遺物沒錯,並說明他和他的同伴已經祓除了作惡的鬼,以後那所學校的孩子都不會再因絕交台階而失蹤了。
至於鈴木的道歉為什麼沒有引來絕交台階的咒靈這件事,他沒有多做解釋,免得女孩兒胡思亂想一些“如果我早點道歉就能去陪她了”之類的可怕想法。
女孩兒聽了他的話,默默很久,最後由衷的說了句謝謝。
掛斷電話後,她大概會痛哭一場吧。
夏油傑心情複雜地合上電話:“生離死彆,真的是很痛苦的事情吧。”
絕交台階事件裡陰陽兩隔的孩子們也好,戶倉家的亡靈事件也好,所有人都在因生離死彆而痛苦著,區彆在於,有的人不得不跨過那道坎,有的人想儘辦法規避了這道坎,但又在數年後迎來了另一道難題。
五條悟百無聊賴地翻著前輩們的報告書,隨口問道:“換了你是那家夥,你會怎麼做?”
“哪個家夥?”
“十年前痛失女朋友,十年後又‘出軌’的家夥。”
夏油傑認真思考了一下,坦誠道:“我不知道。理智的講,讓已故之人安息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但在悲劇發生的最初,他應該很難過,很難過,很難過吧……”
稍稍代入一下,心臟都會被滿溢出來的悲傷淹沒,那種無法承受的痛苦,真是想想就覺得可怕。
至愛之人的離去,甚至可以剝奪一個人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但是,如果死去的是我,我希望對方不要複活我。”
他認真道:
“比起當初突如其來的‘死彆’,我覺得十年後活人和死人之間漸行漸遠的‘生離’才是更痛苦的。”
五條悟若有所思道:“‘生離’和‘死彆’哪個更痛苦嗎?有意思的話題。”
【……忽然有點難過。】
【某些人可是又有‘生離’又有‘死彆’的家夥們啊】
【“生離”了十年,直到“死彆”前才見了最後一麵,短暫得什麼都來不及說,又什麼都說完了】
【我踏馬原地爆哭】
【……我要暗殺所有在彈幕裡發刀的人】
【笑的,看咒回哪有不挨刀的!!!】
彈幕再一次聊起了奇怪的話題,隱隱約約似有所指,但又並不明確,就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樣。
生離......死彆......
夏油傑的表情有點凝重:“......悟。”
五條悟吸了一口酸奶,“嗯?”
然而夏油傑卻搖了搖頭。
“......沒什麼,還是快寫任務報告吧。”
“哈?飯團這不是還沒到嗎?”
“隻要你寫完了,晚上我們就在宿舍打遊戲。”
五條悟心動道:“什麼遊戲?”
“你的那堆遊戲卡,教我玩怎麼樣?”
五條悟頓時充滿了動力,他擼起袖子,興致勃勃道:“好啊,寫就寫!”
【喲喲喲,小傑果然是專業哄貓的】
【小悟教小傑教上癮了是不是!】
【我感覺夏油這是get到了一個哄五條悟的萬能好方法啊】
【總感覺剛才一瞬間夏油傑是想說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來著……】
【我也那麼想,還給了個表情特寫!】
晚上的時候,夏油傑再一次出現在了五條悟的房間裡。
他已經洗漱完畢,穿著睡衣,披頭散發地就過來了。
五條悟看見他散發的樣子還愣了一下。
隨後,他大驚小怪道:“傑,你的劉海不見了!!!”
夏油傑:“......”
夏油傑:“是跟其他的頭發混在一起了,笨蛋。”
他走進五條悟的寢室,在地毯上席地而坐,隨手把自己的手機放在一邊。
黑發少年環顧一圈,看見早上搬進來的幾個大箱行李都塞在不遠處,五條悟的床頭掛著一個藍色的風鈴,底下排排坐著一圈昨晚抓來的娃娃。
整體畫風有點亂糟糟的,但比之前有了更多生活的氣息。
夏油傑評價道:“這不是挺好的嗎,終於不是一副隨時收拾行李回家的狀態了。”
五條悟聞言,似乎敏銳地從這句話裡嗅出了什麼。
很快,他的唇邊綻放出一個有點得意,又有點暗爽的笑容:“乾嘛?你很怕老子回家啊?”
夏油傑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自己無意間說了一些很微妙的話。
不過......
他微微移開目光,故作坦然道:“啊,你現在忽然走掉的話,我會非常失落的。”
他的高專生活多姿多彩,精彩得遠遠超出了預期,但仔細想想,其中五條悟的身影就占據了三分之二以上的回憶,如果忽然把五條悟從他的高專生活裡抽出去——
宿舍空了,教室空了,食堂空了,連學校和東京都變得空空蕩蕩的,這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說真的,他會非常失落,非常難過,非常沮喪,甚至還會因五條悟的缺席而感到異常憤怒。
可惡,這就是One and Only的感覺嗎?
忽然更理解戶倉家的家夥硬要留下女朋友的靈魂的感覺,但他可不會在十年後又給自己找一個新的“One and Only”,他隻有悟一個朋友,以後也不會再有彆人,這是他們之間的約定。
彈幕著重討論的“生離死彆”不合時宜地浮上腦海,夏油傑甩甩頭,把這個不吉利的想法趕了出去。
不,一定不是他想的那樣。
五條悟不知道夏油傑的心理活動,但他的嘴角都快要翹到天上去了。
他信誓旦旦地說道:“既然傑這麼舍不得老子,那老子肯定是不會回去的嘛。”
家裡有什麼意思,還是每天跟傑打打鬨鬨更有意思!
他從角落裡拖出來一個巨大的行李箱,從裡麵拿出初代機和兩款皮卡丘的遊戲機,問夏油傑:“你要玩哪個?初代機還是皮卡丘?”
“皮卡丘,大的那個。”夏油傑毫不猶豫道:“弄壞了初代機可不行,那已經不是普通的遊戲機了,那是收藏品。”
“哦。”
五條悟便把更大一點的皮卡丘交給他,隨手把“收藏品”扔回了箱子裡,顯然不是很在意這份收藏品的收藏價值。
“讓我看看要玩什麼......傑,你有什麼想玩的遊戲嗎?”
“啊,就玩你推薦的吧,我不是很懂這些。”
於是五條悟自己翻了翻,很快眼前一亮:“傑,你試試這個!這個超經典的,當年也特彆火,他講的故事呢......”
白發少年興致勃勃地將了起來,夏油傑探頭看了一眼,心裡頓時一驚。
這麼多他沒玩過的遊戲裡,五條悟似乎、偏偏、就挑中了一個他玩過的!
這個遊戲當年很有人氣,社團裡的學生們也會討論這個,因為一個學長的傾情推薦,夏油傑也是親手玩過的,還打通關了,各種記憶都非常深刻。
然而看著五條悟滿臉興奮喋喋不休的樣子,他又實在說不出掃興的話,便假裝第一次接觸一樣認真點頭,時不時還主動提出一些問題。
——這些問題都是他當年問過學長的,所以不算演得太過。
五條悟耐心地一一給他解答,手把手帶他進入遊戲裡的小鎮,在進入小鎮的那一刻,經典BGM響起,夏油傑更加確信這是自己玩過的遊戲了,不僅如此,種種塵封的記憶甚至當場複蘇了個七七八八。
夏油傑:“......”
他想起來了,他一會兒要去那個屋子買個錘子,再去那個屋子找一個紅頭發的姐姐對話。
要命。
本以為今晚要跟遊戲搏鬥,沒想到是要演一晚上的戲!
看著五條悟格外認真的側臉,夏油傑抽了抽嘴角,決定狂飆演技,把新手偽裝到底!
五條悟給他說了各種注意事項和新手時期容易被勸退的一些點,親眼看著夏油傑一點一點完成劇情任務,這才稍稍安心。
不愧是傑,悟性就是好高,他一股腦說了那麼多注意事項,這家夥基本全都記住了,難道這就是優等生的實力嗎?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夏油傑一不小心踩到路過的小狗,被狂追兩條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條悟頓時笑得特彆大聲。
故意踩了一腳小狗的夏油傑狂奔兩條街,終於把那隻小狗甩掉了,他在心裡鬆了口氣,對五條悟說:
“悟,我暫時沒問題了,你去洗澡吧,我進來的時候你其實是打算洗澡的吧?”
“啊,也好。老子馬上就洗完了。”
他拿著睡衣,一步三回頭地走進浴室。
“傑,有不會的就等老子出來!”
夏油傑笑眯眯道:“啊,知道了。”
他揮了揮手。
砰的一聲,浴室的門關上,夏油傑終於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
他記得這邊的劇情結束之後,他需要反複過一條河,那條河特彆難過,當年他氣得差點摔遊戲機來著,他沒自信在五條悟麵前演好憤怒的樣子,所以得趁五條悟出來之前趕緊過完過河的劇情。
如果五條悟問他是怎麼過的,他就說是在網上查的攻略。
夏油傑開始全神貫注在遊戲上,漸漸屏蔽了外界的一切。
【......這小子,其實會玩這個遊戲吧?】
【絕對會玩,五條進去後他眼神都變了】
【真是好演技啊,不愧是未來的蟹腳教祖!】
【啊,純情小貓,被壞狐狸騙得團團轉,哭哭,怎會如此】
【一腔真心終究是錯付了,嗚嗚嗚嗚嗚嗚嗚】
五條悟一邊洗澡一邊哼歌,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嘶,一會兒有一條特彆難過的河來著!
他匆匆洗掉頭上的洗發水,隨便擦了一下,用毛巾圍住腰部就走了出去。
如果傑反複淹死在那條河裡,可能會心態崩到棄遊戲!
這可不行!
他打開門的時候,看見夏油傑正盤腿坐在房間裡,背對著他全神貫注地操縱屏幕裡的小人過河。
夏油傑的手機就放在他手邊,是五條悟進入浴室前就呆著的位置,根本沒動過。
夏油傑還在認真過河。
一遍,兩遍,三遍,四遍......
可惡,怎麼還沒搬完,真麻煩。
在他過第五遍的時候,夏油傑的耳邊忽然響起了五條悟幽幽的聲音:“你會過河啊,傑。”
夏油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好大聲!】
【壞狐狸翻車,愛看!】
在彈幕的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中,五條悟用臂彎一把卡住夏油傑的脖子,狠狠把人放倒在地毯上:“給老子說實話!”
夏油傑被他卡著脖子放倒在地,自己也忍不住大笑出聲:“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會過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條悟咬牙切齒道:“傑!你這個騙男人的家夥!”
他直接上手,去撓夏油傑的咯吱窩。
夏油傑一邊扭動一邊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會過河,對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