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不太好看,一開門就問夏油傑:“請問這樣的生活得持續到什麼時候?”
夏油傑淡淡道:“妨礙到你工作了嗎,那可真是抱歉,但我們也無法說出一個確切的期限,或許是今天,或許是明天,或許是後天。”
“你們說過,那個怪物是想維護我的家庭才殺死了田邊和朋子。”
“是這樣。”
“那就讓它繼續守護不好嗎?”
夏油傑微微蹙眉,“你說什麼?”
“既然怪物的願望是守護我們的家庭,那就讓它認真守護不就好了嗎?讓鹿醬回千葉縣,我們一家人還是像從前那樣生活,這不是很好嗎?是你們非要找到我家來,激怒了怪物,還威脅到了我們的人身安全。”
“......”
夏油傑一時失語。
【我發出一聲驚天大爆笑】
【哇你個家庭不幸的源頭還敢在這裡理直氣壯地說這種話,世上沒有你這樣的父母就壓根不會有魄魕魔好嗎】
【而且還是當著孩子的麵說這種話哦。】
【大叔,你是不是對咒靈有什麼誤解?都跟你說了那是能把人攔腰斬斷的怪物了!】
【就你這逼樣早晚被殺好嗎......】
夏油傑氣笑了,“恕我直言,加藤先生,您的妻子早就不想跟您一起生活了,而關於您和小林朋子的傳言已經滿公司都是,你覺得家庭和睦的表象能夠維持幾天?”
在對方開口之前,夏油傑又說:“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您彆誤會了,魄魕魔守護的並不是你們的家庭,而是你們的孩子。你讓兒子終日活在忐忑和不安的情緒裡,魄魕魔就一定會為了消除他的不安而殺死你的這個不安的源頭。”
歲的聞君嘴一扁,哭了起來。
夏油傑立刻緩和了自己過於冷硬的語氣,“抱歉,聞君......”
加藤森嶼卻一腳踹在障子門上,崩潰道:“哭,哭,又哭,你媽媽都不要你了,你在這兒跟我哭有什麼用!”
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讓他心煩意亂,妻子離家出走,兒子發高燒要他請假照顧,情人死了,房子毀了,公司的人拐著彎問他情人的死是不是跟他有關係,還不太願意給他假期,還有最可怕的一點,他的兒子招來了可怕的怪物。
說實話,他不是不害怕的,所以才會說出“讓怪物繼續守護我們家”這種自欺欺人的話來。
在這個深夜,男人心中所有的負麵情緒全部化成了怨氣,無差彆撲向周圍的人。
夏油傑可不慣著他,“加藤先生,要發瘋就請你出去發瘋,彆在孩子麵前說這種話。”
加藤森嶼歇斯底裡地衝他吼道:“我還能怎麼辦,我還能有什麼辦法!!!”
【嚇得我趕緊捂住耳朵】
【他發瘋的樣子真是像極了我家老爸,我跟我弟天天躲在房間裡瑟瑟發抖】
【抱抱前麵的彈幕......】
【死猴子,不許你吼他!!!】
【啊啊啊啊啊啊,不妙啊,諸位,這個氛圍不妙啊,五條還沒回來,魄魕魔要是這個時候殺上來怎麼辦!夏油一個人沒問題嗎???】
聞君被父親的吼聲嚇到,哭得更加大聲,恍惚間,夏油傑似乎看見了聞君身上的一根線,連通著未知的空間,一閃而過。
父親嘶吼道:“你彆哭了!!!”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在孩子高亢的哭聲中,大地開始震動。
——聞君......
宅子的牆壁出現了裂痕。
——聞君......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聞君,不要怕......
——我們,來了!
魄魕魔,來了。
夏油傑眼神一凜,當即立斷用虹龍保護住他們個人,裂開的牆壁和地板開始滲血,孩童們此起彼伏的哭聲開始從四麵八方傳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
加藤森嶼驚了。
夏油傑抽出遊雲,說:“不想死在這兒的話,就抱好聞君,老老實實呆在這條龍的保護範圍裡。”
他們腳下的鮮血迅速形成一個血池,血池中,似乎有胎盤在漂浮,來自胎兒與孩童的怨氣濃鬱得如同刀鋒,狠狠切割在虹龍堅硬的外殼上!
嘩啦!
一張怨毒的臉從血池中升了起來,漸漸變成一個高大的人型。
又是這張臉。
孩童們的哭喊聲也變大了。
[媽媽,媽媽!]
[不要拋棄我......]
[對不起,我不會再犯錯了,爸爸,不要讓我一個人呆在這裡!]
[媽媽,媽媽,媽媽!救救我!媽媽!]
孩童們的哭聲像針一樣刺激著耳膜,這就是......孩童們積攢千年的怨恨與悲傷嗎?
夏油傑眼底一沉,那種熟悉的感覺更加強烈。
血漿們凝聚成一個人形的怪物,魄魕魔向他的方向伸出手,對他說:
——傑君。
真是......好熟悉的感覺。
遊雲在夏油傑手中翻轉,他腳下一踏,整個人衝出虹龍的保護圈,率先發動了進攻。
進攻,就是最好的防禦!
啪!
血漿被特級咒具打散,但緊接著,魄魕魔的身形便再次凝聚起來。
——傑君。
夏油傑冷笑一聲,召喚出咒靈,小醜咒靈從天而降,獰笑著劈斷了再一次凝聚起來的血漿!
咒靈們鋪天蓋地地湧出來,血漿中也伸出一隻隻瘦弱的小手,跟夏油傑的咒靈們打成一團。
加藤森嶼抱著孩子,滿臉驚恐地一步步後退。
這些怪物......這些怪物就是他的兒子召喚過來的嗎?!
一隻手猛然抓住了他的小腿,他低頭一看,一個溺死在河裡的小女孩屍體正在看著他,身體已經腐爛發臭,還糊滿了鮮血。
她張開口,[聞、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慌亂地踢開女鬼,隨後又被更多小孩子撲上,他們似乎沒什麼實際上的殺傷力,隻是伸出小手,不斷喊道:[聞君,聞君!]
夏油傑冷冷道:“加藤先生,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麼,但那是幻像!你絕對不要把孩子交出去!”
轟——
血漿張開血盆大口,直接咬斷一隻二級的咒靈,夏油傑跟咒靈之間的聯係猛然斷開。
那隻二級咒靈,被乾掉了。
“吼!!!”
頃刻之間,又有十幾個咒靈斷了聯係,一隻血手用力拍在夏油傑的後背,夏油傑咽下喉嚨裡的鐵鏽味,繼續跟咒靈戰鬥,他的咒靈損失得很快,剛剛召喚出來的那一撥裡隻有虹龍和花子還在頑強地支撐,保護著加藤父子。
嘩!
火鍋店咒靈出現在夏油傑身後,它巨大的身形直接頂破了房屋,本就陳舊的宅子轟然破碎,周圍的溫度開始急劇上升,在火鍋咒靈的術式下,整個血漿開始沸騰。
血漿中的孩童怨靈們淒厲地尖叫起來。
——傑君。
——傑君。
——傑君。
夏油傑麵沉如水,沒有一絲動搖,他冷靜地格擋、出招、一遍遍擊碎魄魕魔的身體,不斷用咒力強化身體,抵禦咒靈的攻擊,但那一聲聲“傑君”卻還是打開了他塵封的記憶。
他想起來了。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夕陽西下,小小的夏油傑站在巷子裡,看著家門口的長毛怪物,雕像一樣凝固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鄰居夫婦提著食材路過,看見拐角處的小小夏油傑,問道:“咦?你不是夏油家的孩子嗎?怎麼不回家?”
小小夏油傑欲言又止了一下,指向自己的家門口,小心翼翼地求救道:“那裡,有妖怪。”
夫妻倆對視一眼,隨後撲哧一聲笑了。
“真的哎,他真的會說他看得見妖怪。”
“彆理了,就是想引起大人的注意而已,這種毛病不能慣著,不然長大了就變成滿嘴謊言的騙子了。”
“對,彆管了,隻要理會一次,下次還會跑過來對我們撒謊的。”
“......”
他們提著食材並肩離開,哢噠一聲,鄰居家的大門關上,小小夏油傑又變成了孤身一人。
一群孩子成群結隊地從他麵前路過,鬥誌昂揚道:
“走,我們去把那隻大狗狗趕走,這樣她就敢回家啦!”
“狗狗到底有什麼好怕的呀?”
“我就是怕狗嘛,你們幫我把家門口的狗趕走,我就敢回家了......”
“好,那就交給我們吧!!!”
“下次害怕的時候也要告訴我們哦,我們會保護你的。”
“嗯!!!”
小小的夏油傑站在拐角處,看著同齡的小朋友們乾勁滿滿地從自己麵前經過,很久很久都沒有移開目光。
“......”
他們,是朋友吧?
——傑君。
小小的夏油傑聽見了一個奇怪的聲音。
不,或許這不是聲音,甚至不能算是一種語言,但夏油傑還是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
有人在呼喚他。
他轉過頭,看見牆角的陰影處出現了一張鬼臉。
——很寂寞嗎,傑君。
——到我......這裡來。
——到我們這裡來......
孩童們的哭聲隱隱約約的傳來,讓小小的夏油傑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
他全身的本能都在告訴他:危險,快逃。
他又後退了一步。
一隻紅色的小手從牆角伸了出來。
——傑君。
——不會,再讓你,感到寂寞了。
小小夏油傑接連後退兩步,轉過身,果斷拔腿就跑。
他清晰地聽見了來自身後的呢喃。
——沒有朋友的話,可以,隨時回來找我們哦......
——我們......愛你......
——永遠,愛你。
不。
小小夏油傑一邊逃跑,一邊倔強的想:他會有朋友的。
有朝一日,他一定也會有信任他,理解他,跟他一起麵對恐懼的朋友。
他會有朋友的。
“原來......是你啊。”
遊雲狠狠甩過去,將那團血漿擊退,夏油傑從短暫的回憶中抽離,終於認出了麵前的怪物。
當年他還很小的時候,小到還沒有辦法保護自己的時候,確實遇見過這個咒靈,但咒術師的本能卻讓他選擇了遠離。
因為那段時間飽受壓力,他總是愛做一些光怪陸離的夢,再加上從來沒有見過能清晰表達自己意思的咒靈,他應該是把和魄魕魔的那場會麵當成了一場噩夢,並漸漸遺忘,直到今天才終於想了起來。
血漿化成巨大的血手,從頭頂鋪天蓋地的壓了下來,夏油傑反手甩出遊雲,並用咒靈圈住自己的身體。
砰!!!
巨大的衝擊力讓他全身的骨頭咯咯作響,保護著他的咒靈被當場祓除,火鍋店咒靈大叫一聲,跟人形的血漿戰在一起。
加藤森嶼抱著孩子,狼狽地爬出虹龍的保護圈,慌不擇路地跑進了外麵的樹林裡。
那個年輕的咒術師顯然已經自顧不暇了,他傻了才會繼續站在那裡!
有血漿在身後追上了他,緊追不舍地喊道:[聞君,聞君——]
它們不斷呼喊著歲孩子的名字,加藤森嶼嚇得臉色慘白,卻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些怪物追的其實是自己的兒子。
等等,它們的目標,顯然隻是聞君!
他咬咬牙,果斷將懷裡的孩子丟了出去。
彆怪我,兒子,它們是你的守護神,絕對不會傷害你的!
男人轉身就要逃走,這時,之前還隻是追在後麵的血漿猛然化成一把鐮刀,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割下了男人的頭顱。
——去死,去死!
——拋棄孩子的父母,都給我去死!!!
爆發的憎恨與怨懟中,加藤森嶼的頭顱猛地飛起,當場身首分離。
男人的鮮血像噴泉一樣噴上幾米高的高空。
“啊!!!”
一個女人尖叫一聲,她臉色煞白,被眼前的場景刺激得不輕,但還是第一時間跑起來,撲向那團血漿,拚死將丈夫拋出去的兒子撈了回來。
“聞君!!”
她就是聞君的媽媽。
剛剛從大阪回來。
其實她從來沒想真的讓出撫養權,她隻是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而已,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情!
她抱著兒子,在血漿撲上來前緊緊縮成一團。
轟!
血漿被擊碎,帶著她返回千葉縣的五條悟嘖了一聲,布了個隱藏氣息的“帳”。
他們這邊沒出事,倒是傑這邊先出事了。
他囑咐道:“喂,你帶著兒子藏在這裡不要動,保護好兒子。”
而另一邊,滿身鮮血的夏油傑緩緩直起身,手裡多了一根血色的線,從他的心口,一直連通到未知的空間。
“找到了。你當年,留給我的線。”
他咧開嘴角,滿是鮮血的臉上綻開一個得意而張揚的笑。
他用力一勾,一個血色的空間在他麵前打開了。
咒靈惱羞成怒道:“吼!!!”
咒靈的血手再一次拍下來,另一個熟悉的咒力險之又險地在他的頭頂炸開,頃刻間就將血手擊碎。
是[蒼]。
五條悟趕到了。
“喂,傑,你還活著嗎?”
白發少年的身影漂浮在半空,用平常的語氣開口了。
夏油傑笑了。
悟回來了啊,還挺快的,他還以為自己還得再堅持半個小時呢。
但,時間剛剛好。
他滿身狼狽,卻悠然地捏著那根線,對著魄魕魔說:“看見了嗎,那就是我給自己找到的朋友,我已經不孤單了。”
“吼!!!!!!”
在魄魕魔怒氣衝衝的咆哮聲中,夏油傑仰起頭,愉快地對五條悟說:“看,悟,這裡有個妖怪哦~”
五條悟看他滿身是血卻還能笑出來,還一副嗨到不行的樣子,也歪頭一笑,順著他的話,回應了那句過去從未被回應過的話:
“啊,真是……好醜的妖怪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悟醬!你終於來了悟醬!你來了我就放心了!】
【上啊,小傑找到他的結界了,一起殺進老巢!日了它!!!】
【嗚嗚嗚嗚嗚,五條悟果然就是最好的,我CP請原地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