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是上午十點到達高專的。
咚咚咚。
正在給家入硝子講課的夜蛾正道動作一頓,“請進。”
教室門拉開,消失了一個周末的學生再次出現在教室,夜蛾正道還沒來得及感到高興,一股強勢的信香便撲麵而來。
夜蛾正道:“!!!”
家入硝子:“......”
這小子,是被哪裡的檀香醃入味了嗎?
認出這股囂張的檀香來自誰,夜蛾正道的表情瞬間嚴肅起來,“傑,你——你這是怎麼回事?!”
夏油傑在五條家呆了兩天三夜,期間既沒有跟他聯係,也沒有跟家入硝子聯係,他有點擔心,但還是沒有主動去問夏油傑情況如何。
一是,青春期的學生真的不喜歡跟父輩聊這方麵的話題,一不小心就會激起一些逆反心理,更何況最近的夏油傑處在一個很敏感的狀態裡。
二是夏油傑實力很強,術式也足夠獨特,真出了什麼事的話,當場走人的能力還是有的。
畢竟五條家唯一一個能全麵壓製夏油傑的人隻有五條悟,而五條悟又絕對算不上是個壞孩子,因此夜蛾正道雖然惴惴不安了好幾天,但他真沒覺得夏油傑會出什麼事。
直到今天。
直到這一刻。
五條悟的存在感迅速鋪滿整個教室,夜蛾正道終於意識到問題很大,過去的兩天三夜絕對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件,不然夏油傑一個Alpha身上,怎麼會出現另一個Alpha的信香?
夏油傑本人完全不知道他們在緊張什麼。
他在全是Enigma信香的院子裡住了兩天三夜,鼻子早就習慣五條悟的味道了,此時舟車勞頓,整個人都有點懶洋洋的,就更聞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了。
“我沒事,老師。”
他很自然地走進來,拉開自己的椅子坐下,他這一動,夜蛾正道就看到了貼在他後頸的藥貼,不禁瞳孔地震。
他不會弄錯的。
傑,是真真正正的Alpha,可五條家非但沒有和夏油傑解除婚約,五條悟還標記了同樣身為Alpha的夏油傑。
“......傑。”
“嗯?”
“你真的不用去醫院看看麼?”
Alpha殘缺的腺/體被另一個Alpha強行注入信息素,這可不是開玩笑的,雖然具體的後果因體質而異,可最糟糕的情況下可是會住ICU的。
夏油傑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後頸,然後笑了。
“沒事,老師,這隻是皮肉傷,過幾天就養好了。”
他竟然笑了。
這個笑容,沒有這段時間持續的低氣壓,也沒有任何強顏歡笑的感覺,這家夥是真的很隨意地在笑,就像星漿體事件發生之前那樣。
家入硝子看看眼夏油傑輕鬆的側臉,又看看麵色更加凝重的老師,開口提醒道:“
老師,我們不上課了嗎?”
夜蛾正道沉默片刻,還是重新拿起了粉筆,“傑,第52頁。”
夏油傑拿出課本,翻到今天的部分,和往常一樣做起了課堂筆記。
於是課上沒人再提起這件事了,夜蛾正道一邊講課一邊不停地打量夏油傑,家入硝子察覺到班主任的心不在焉,也時不時看一眼狀態好像很好的夏油傑,隻有夏油傑在專心致誌地上課。
他很久沒這麼平靜過了。
自從噩夢般的那天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如此輕鬆過,仔細想想,應該是因為在五條家睡了個好覺的緣故吧。
昨天的記憶停止在被五條悟標記的那一刻,鋪天蓋地的信息素湧進來之後,他就直接失去了意識,一覺睡到第二天。
睡到自然醒的時候,天才蒙蒙亮,他看見自己和五條悟靠得很近,五條悟毛茸茸的腦袋就埋在他的肩頭,他的身體酸酸軟軟的,一點也不想動彈,應該是被Enigma標記的後遺症。
他們的呼吸親密地交織在一起,空氣裡彌漫著兩種信息素的味道。
又沒有控製住啊......
夏油傑判斷不出這個時候究竟是幾點,隻知道時間比較早,如果他選擇這時候起床,可以很從容地做準備,然後慢悠悠地去高專上學,但他並不想破壞這個氛圍,也不想叫醒五條悟。
……這裡,很溫暖,很安靜,很令人心安。
他盯著五條悟柔軟的白發看了一會兒,重新閉上眼睛,沒過多久就陷入了夢鄉。
再之後,就是兩人一起被夏油傑的鬨鐘吵醒,夏油傑火急火燎地洗臉刷牙穿校服,五條悟則頂著雞窩頭坐在被子裡,臉上寫滿了不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起床氣。
夏油傑扣上校服扣子,轉頭就看見五條悟仍坐在那裡,滿臉不高興,他忽然很想摸摸這顆腦袋,好在還是忍住了這個莫名其妙的衝動。
少年溫和地跟他道彆:“我走了,悟先生。”
他看起來還是那個很有禮貌的高專咒術師,但連一旁的管家也察覺到了,少年的態度已經跟來時的禮貌生硬截然相反。
少年猶豫了一下,又補充一句:“下周見。”
五條悟輕輕勾起嘴角,終於站了起來。
他破天荒地踩著木屐,親自送夏油傑離開。
傭人嚇了一跳,回過神後連忙拿來一件藍色羽織,匆忙披在了五條悟肩上。
五條悟一路送夏油傑到門口,白發藍眼的男人逆著晨光,聖潔又帥氣,說出來的話卻是個十足十的幼稚鬼:“下次過來的時候帶點伴手禮,沒禮貌的小鬼。”
伴手禮......
夏油傑小小的反思起來。
說起來,自己這次殺到京都完全是奔著離婚來的,五條家明明給了他那麼多幫助,他卻連個禮物都沒帶過來,真是太失禮了。
少年微微笑起來:“知道了。伴手禮——要甜的,是吧?”
五條悟笑著歪了歪頭,然後抬起手
,啪的彈了一下夏油傑光滑的額頭。
夏油傑嗷的捂住額頭:“你乾什麼?!”
“哈,某些人的額頭看起來很好彈。”
“……你的額頭看起來才好彈呢,幼稚鬼。”
五條悟笑著一掌拍在他的後腰上:“快走吧,小鬼,再磨蹭就要回不去了。”
夏油傑跳起來,跟炸毛的狐狸一樣竄上車,但當車子開走時,他還是搖下車窗,衝五條悟揮了揮手。
五條悟笑著站在那裡,也朝著離去的車子揮了揮手臂。
管家和其他傭人麵麵相覷,不由在心裡感慨一聲年輕人不愧是年輕人——乾柴烈火,進展飛快!
而車上的夏油傑隨手把書包放在旁邊,卻聽到了不該出現在包裡的包裝袋摩擦聲,他愣了愣,打開書包一看,他的包裡裝滿了奶香味的小麵包。
“……”
那一刻的心情真的很難形容。
什麼時候放進去的?他居然完全沒有察覺到……等等,難道是他昨晚“睡著”之後嗎?
想起昨晚的場景,夏油傑的臉頰有點發燙。
啊,沒錯,應該就是那個時候了,因為他睡前還親自檢查了一下書包,那時候包裡還沒有那麼多小麵包,五條悟要偷偷往自己的包裡放零食,就隻有那段時間有作案機會。
“夏油少爺。”司機問他:“我們準備了飯團和三明治做早餐,你想吃哪一個?”
夏油傑沉默片刻,笑著婉拒道:“不用了,我……自己帶了小麵包。”
下課後,夏油傑主動邀請了自己唯一的同期家入硝子。
“硝子,午飯一起去食堂吃嗎?”
他想跟家入硝子請教一些關於Enigma的知識。
家入硝子回答道:“我倒是很樂意跟你一起吃飯,但你身上的信香實在是太誇張了,夏油。”
夏油傑眨了眨眼,終於意識到了什麼,聞了聞自己的校服袖子。
他什麼也沒聞出來。
少年抽了抽嘴角:“是酒香,還是檀香?”
“檀香。這是誰的味道,五條悟?”
“……啊,是他。真遺憾,看來我是不能去食堂了,今天還是老老實實回宿舍吧。”
Enigma的信香不至於讓Alpha打架,但五條悟的信香可一點也不低調,反而囂張得要命,他敢出現在食堂,關於他跟五條悟的八卦今天就會傳遍整個咒術界。
家入硝子正要善良地接一句我可以給你帶飯,夏油傑忽然朝家入硝子伸出手臂,“硝子,你有沒有從檀香裡聞到一股甜甜的味道?這也是那家夥的信香。”
家入硝子:“......”
沒有,她完全沒有聞到什麼甜香。
不過比起這個,她更好奇麵前這個家夥跟周五那個“我才不會跟五條悟結婚”的家夥真的是同一個夏油傑嗎?
夜蛾正道站在講台上,一邊假裝收拾東西,一邊偷偷給家入硝子使眼色,家入硝子
想了想,問道:“夏油,五條悟是個什麼樣的人?”
夏油傑說:“我目前還不太了解悟先生,但他跟我想象的最強咒術師不太一樣,是個非常可愛的家夥。”
家入硝子:“......”
可愛......是在說那個帶著天內理子的屍體來到高專,輕描淡寫地留下一句“伏黑甚爾死了,讓那群隻會指揮小朋友的廢物自己去收屍”的家夥嗎?
夜蛾正道:“......”
可愛?是在說那個七年前跑來高專上學,結果隻待了兩天就跑路,走之前還嘲諷一句“這種鄉下地方活該招不到學生”的五條悟嗎?!
夏油傑完全沒有讀懂家入硝子和夜蛾正道的心理活動,笑著說:“比如,那家夥的房間裡有一個保險櫃,硝子,你猜他的保險櫃裡藏著什麼?餅乾和果凍!”
家入硝子:“......”
保險櫃裡藏垃圾食品是挺好笑的,但你這個仿佛在炫耀“我家貓會偷香腸”的語氣真的正常嗎?
她意識到自己的同期似乎是對那位未婚夫“真香”了,但“真香”這種事,竟然也會發生在夏油傑這頭倔驢身上啊……
家入硝子終於問出了夜蛾正道最好奇的問題:“所以,你身上的味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夏油傑聽到這個問題,臉色終於沉了下來:“硝子,五條悟是Enigma,我需要補充一些跟Enigma有關的知識。”
家入硝子:“.......”
夜蛾正道:“……”
Enigma??????????
由於日本已經有幾百年沒出過新的Enigma,所以他們此前真的完全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
但想想也對,那可是從出生就震撼咒術界的五條悟,那種家夥會分化成Enigma實在是太正常了。
至於這個消息為什麼一直沒公開……大概是因為Enigma太過罕見,一旦公開,就不隻是咒術界內部的事情了吧。
這是足以轟動日本的大消息,可五條家偏偏又是個隱於黑暗中的咒術師世家,五條悟的神子身份又對咒術界至關重要,很難想象那些對Enigma感興趣的專家記者蜂擁至五條家的場景。
所以,為了能讓咒術界更好的隱藏在黑暗裡,這件事還是不要大範圍公開為妙。
......話雖如此,等五條悟和夏油傑正式結婚,這個秘密還是要公之於眾的吧。畢竟Enigma可以改造Alpha的身體。
治療室裡,家入硝子連著拆了好幾個裝滿書的箱子,才把自己壓箱底的書翻了出來,“喏,這就是講Enigma的,拿走,不謝。”
夏油傑接過那本書,有點疑惑道:“這本書怎麼這麼薄?這點厚度能講什麼?”
他分化出第二性彆後不久,家入硝子就送了他一本講Alpha的生理常識的書,厚度是這本書的五倍不止。
家入硝子無奈道:“誰叫他是最罕見的En
igma?我們對Enigma的了解就是這麼少。”
夏油傑望著手裡的書思考片刻,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既然他這麼罕見,不會有人想拿他做實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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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呢,確實有很多人想要研究Enigma的事情,因為世上有能力讓Alpha生孩子的隻有Enigma。”
至於Omega和Beta,那倒是無所謂,因為這兩個性彆本來就能生孩子,隻不過是有沒有發/情/期、生育率高不高的問題而已,跟Enigma結合或者跟Alpha結合,對他們而言都沒有什麼太大區彆。
Enigma的存在狠狠衝擊的是Alpha的社會地位。
夏油傑沉默了。
家入硝子看了他一會兒,問道:“呐,夏油,你——”
她斟酌再三,最後還是放棄了。
“算了。”
夏油傑猜家入硝子是想問他是不是真的打算和五條悟結婚生孩子,說實話,他覺得生孩子這件事離他很遙遠,並不會特彆現實的考慮這個問題,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正在認真考慮跟五條悟結婚這件事。
高大漂亮的外表、捉摸不透但也不乏可愛的性格,還有那種獨有的安定感......五條悟這個人,確實有點吸引他。
沒想到他這輩子頭一次遇上讓他感到心動的人,竟然會是在五條家,竟然就是他的“未婚夫”。
“總之,謝謝你的書,硝子。”
夏油傑轉身要走,他剛剛拜托了咒靈去食堂買飯,這個時候差不多也該回來了。
“夏油。”
家入硝子叫住他,提醒道:
“五條家可能並沒有你腦袋裡想的那麼善良,所以彆對他們抱有任何好的期待。”
尤其是在這個迷茫的時期,不要再對人抱有錯誤的期待了。
夏油傑腳步一頓,半晌,他轉過身,對家入硝子笑了笑。
“我明白。硝子,我正在很認真地對待跟五條家的婚約,這件事好像也不全是因為五條家。”
他揮了揮手裡的書。
“如果那裡跟我想象的不一樣,我會抽身的。”
就像他認為送星漿體去死這件事是錯的,他就會反抗他深愛的高專一樣。
天內理子最後的麵容再次浮現在眼前,他垂下眼,掩飾住瞬間陰沉下來的神色。
那之後的幾天,京都那邊再也沒有聯係過夏油傑,連偽裝成日常問候的試探都沒有,那個周末仿佛變成了一場夢,至於下周五還有沒有人來接他,夏油傑竟然也拿不準了。
仔細想想,五條家似乎一直都是這樣的態度,沒事的時候從不聯絡他,有事的時候也隻是來提供各種恰到好處的幫助,夏油傑從前以為那是自己有可能會分化成Alpha,所以五條家默認婚約會解除,才會表現得體貼但不熱絡,可這次從京都回來,他的想法就有點變了。
命令他們這樣行事的人有可能是五條悟。
沒有什麼切實依據,但夏油傑就是這樣想的。
他拿起手機翻了翻,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五條悟的聯係方式,翻來翻去,手機裡也隻有一個管家的電話號碼,而且他也從來沒主動打過。
悟先生是忘記跟他要電話號碼了嗎?
不,那個人想要的話,隨時可以從管家那裡要過來吧,所以是真的沒打算聯係他而已。
那個人,到底是怎麼看待這份婚約的?
少年躺在宿舍的床上,關於Enigma的書攤開放在他的肚子上,已經被他翻了一遍又一遍。
Enigma有非常出色的外表和很高的智商,還可以跟任意性彆結合,但可能是因為上天賦予了他們太多吧,大部分Enigma比起肉/欲和物欲,更喜歡思考,喜歡追求一些精神上的東西,所以才會傳出Enigma普遍性/冷淡的傳聞。
說起來,悟先生那個人看起來挺強勢,實際相處下來就會發現他懶洋洋的,像隻吃飽喝足的大型貓科動物,就喜歡趴在那裡不動,一副對外界興致缺缺的樣子。
就像聯係方式,他沒主動提,那個人就完全沒有聯係他的意思,很像那種不督促就不會做事的懶鬼一樣。
但,Enigma的脾氣又出人意料的好,會親自去便利店買皮筋,會陪他去道館練習體術,他把那家夥推下被子,那家夥也隻是氣哼哼地躺在榻榻米上繼續玩手機。
悟先生?其實也隻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鬼而已吧。
那麼,下次的伴手禮要帶什麼呢?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開始思考苦夏以外的事情了。
而此時的京都,五條家的高層們正聚在一起開會。
這算是每周的例行開會,有時候跟普通人政府有關,有時候跟高專和總監部最近的動向有關,但重點都是在怎麼斂財和怎麼爭取更多話語權上,哦,今天的主題是婚姻。
“哼,反正是沒有術式的廢物,那就送去跟政府高官的兒子聯姻好了,有術式的女兒得留著跟有天賦的咒術師結婚,我們家這些年有天賦的孩子真是越來越少了。”
“那也比禪院家強多了,他們家可是連出了兩個反向的天與咒縛,要我說,他們還是請比嘉琴子來他們家裡驅個邪比較好。”
“不過還彆說,那個叫甚爾的反向天與咒縛還是有點實力的。”
“嗬,不錯有什麼用,犧牲了所有咒術天賦的強大肉/體,還不是連我們家主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啪地一聲,一個黑色的皮筋打在了說話的爛橘子臉上。
“誰,誰?!”
五條悟打了個哈欠:“手滑。”
他伸出手,示意對方把皮筋還回來,被皮筋打中臉的爛橘子沉默了一下,還是乖乖把皮筋撿起來還給了五條悟。
五條悟無聊得都快要死掉了,隻能用夏油傑留下的皮筋彈老頭子玩。
玩皮筋的是五條悟,家裡無人敢吱聲,半晌,老家主主動征求五條悟的意
見:“家主,聯姻那件事,你覺得怎麼樣?”
“哪個聯姻?我跟夏油傑的麼?”
“不,我是說剛才那個,一個政府官員想讓他的兒子娶我們五條家的女兒,我們想把一個沒有術式的孩子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