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郵局最近剛從總稅務司署內搬到了崇文門大街,也就是現在北京站的南邊。
從同文館過去要5裡地,丁韙良出門叫了兩輛人力車。
人力車在上海叫做黃包車,因為一般會統一塗裝成黃色。
北京等地則因為它從日本傳過來,所以叫做東洋車,簡稱洋車。
李諭和丁韙良各上了一輛,給李諭拉車的是個20歲出頭的小夥子,身材雖然不高,不過看起來很結實。
他們自然不可能並駕齊驅,兩輛車一前一後隔著有十幾米的距離。給丁韙良拉車的明顯是個老手,拉得很穩,路也熟,跑在前麵。
李諭所坐的車手則明顯踉蹌許多,雖然力氣很大,不過速度一點都不均勻,坐起來有點顛。仿佛丁韙良坐在一輛高檔奔馳轎車上,而李諭則是坐在一輛板懸的五菱宏光中。
車輪軋過一塊石頭時,李諭屁股都離開座位了,結結實實給噸了一下,車夫回過頭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老板,您多多見諒!”
李諭也沒有責怪的意思,畢竟都是底層人民在掙辛苦錢,於是道:“沒事,你慢點開,哦不,慢點跑就行。”
車夫說:“老板多擔待!俺剛拉沒幾天。”
李諭閒著沒事,和他聊起了天:“聽口音,你不是北京人。”
“老板好聽力,俺是從張家口過來的。”
沒想到又遇到了一個北漂,李諭問:“怎麼不在老家呆著,跑京城裡來?”
車夫說:“是俺哥說在城裡掙錢多,也比鄉下輕快點,俺哥就是前麵給洋大人拉車的。”車夫邊跑邊說,看他氣息很平穩,身體素質想必很好。
李諭訝道:“這活兒還輕快?”
“那是!下地乾農活可比拉車累多了!”
李諭對拉車和種莊稼都沒有什麼概念,繼續問了句:“拉一天能掙多少錢?”
“俺現在掙得不多,但是俺哥掙得多,一天多的時候能兩百多個錢!平常也得一百五六十個。”車夫還挺實誠,有啥說啥。
李諭心算了一下,一個月差不多有4500多文,按照當時差不多1:1500的銀銅比率,差不多3兩銀子。
李諭說:“還不錯啊,現在一個月能掙3兩銀子不少了。”
車夫咧著嘴笑了笑,回頭看了一眼李諭,說:“老板麵白乾淨的,一看就是讀書人。您不知道,俺們這種苦力啊,每天還得給車商交50文的份子錢,除去吃飯睡覺,也就剩不下幾個了。”
下麵的車夫跑斷腿,車商卻在一輛車上每個月就能掙1兩銀子,真是躺著收錢。
李諭想起了老舍的《駱駝祥子》,祥子就是個車夫,他最大的夢想是有一輛自己的人力車。他勤勤懇懇,本本分分得拉車,但混亂的時代隻給了他一個最悲催的結局。
李諭不自覺歎了口氣,晚清真是更慘的時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