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劉也算是個“手藝人”,家大業大,光用作淨身的院子就有兩進。當然,他自己並不住在裡麵,要不天天鬼哭狼嚎的誰也受不了。
他們這一行都是祖傳手藝,隻在本家裡傳。
進了門,小刀劉的兒子正在水盤前洗手,手上還有血跡。他看到兩人後,起身擦著手說:“爹,屋裡的不成了,二茬切得不好。”
所謂“二茬”,就是第一刀切得不徹底,又長出來肉芽,內務府核驗不通過,打回來還得挨一刀。不過看樣子這一位很不幸,傷口感染嚴重,人都要不行了。
小刀劉說:“給他家裡說,人帶回去。要是保不住,館裡貼給15兩銀子。”
“知道了。”他看到小刀劉身後的李諭,隨口道,“這一位年齡不合適了吧。”
小刀劉一腳踹在他身上,“滾一邊去!這位是李爺,來給咱們提點提點的。”
小刀劉的兒子連忙哈腰道歉:“館裡平時外人來得少,實在對不住!您裡麵請。”
李諭和小刀劉走進房,側麵的櫃子上擺著許多小盒子小瓶子,也沒敢仔細瞧。
“李爺,實話說,最近這種事遇見好幾起了,賠銀子不說,就擔心大家夥怕了,都去畢五那。”
李諭眉頭緊皺,屋子裡麵的衛生條件哪怕作為門診手術室來說都差到沒邊。
桌子上擺著的刀具也是頗為簡陋,旁邊放著一塊磨刀石,還有一個較大的火爐子。
小刀劉見李諭沒說話,繼續道:“李爺您看如何改進,過幾天有個孩子要送過來上架子,是德公公親自選的人,我可不敢有差錯。”
李諭隻想儘快離開這,於是說:“要改的東西太多了,首先所有的床單用了馬上洗,怎麼還能帶血!環境也要多用酒精消毒,不對,你這裡至少要上次氯酸鈉或者苯酚。還有手術刀具,太落後了,也要換,同樣的手術怎麼能一個人搞兩次!”
小刀劉用心聽著,然後說:“您說的綠納,是乾什麼的?刀具我確實聽說洋人有更好的,畢五就不知道從哪搞來了一套,鋒利異常。”
“洋人的醫院裡很常見,你可以去找他們要。”
小刀劉說:“我去過洋人的醫館,人家一聽我是乾這個的,直接把我趕出來了。”
李諭想起現在京城裡兩家西醫醫院都是教會建立,一座在安定門內大街,是美國基督教長老會建的,主要做婦幼專科,後來取名道濟醫院,就是今天的北京市第六醫院。
另一座在東交民巷,美國基督新教衛理公會所建,叫做同仁醫院,今天同樣健在。
兩座醫院算得上是京城裡最早的西醫醫院,協和醫院還要十多年後。
醫院再怎麼說都是救人的,強行壞人身體,他們肯定不乾。
李諭歎了口氣,不管也不行,他沒有能力立刻阻止太監製度,於是說:“好吧,我去幫你問問。”
小刀劉高興道:“多謝李爺,聽說您和洋人很熟,以後一定厚禮相送。”
“不必了,我有事,先走了!”
這裡麵李諭是一刻不想多呆,打完招呼,出門就溜。
他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向路人打聽有沒有見過一個帶著瘦男孩的窮老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