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巧,這次出門李諭又碰到了給自己拉車的車夫。
“正好你路熟,拉我去東廠胡同吧。”李諭一下跳上了車。
“好的。”車夫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然後慢吞吞拉起車。
剛走出一會兒李諭就立刻製止他:“慢著慢著,你路線好像走錯了吧?我們應該往北走,你現在朝著南邊走,不就出城了。”
“啊?”車夫有點茫然,突然發現自己真的走錯了路,連忙道歉,“對不住,對不住!”
李諭感覺他明顯六神無主,於是問道:“咋了,有什麼煩心事?”
“沒,沒啥。”車夫頹然回道。
李諭笑道:“我可聽說過,你在東交民巷這一帶現在是出了名的‘一溜煙兒’,路熟車快!你現在可不像以前的作風,有什麼事就說來聽聽,說不定我就可以幫上忙。”
“哎!”車夫沉沉歎了口氣,“您幫不上的,我遇上的是天大的事。”
李諭好奇道:“天大的事,能有多大?”
車夫放慢步子,說:“實話給您說吧,是我哥攤上事了。”
“是你哥攤上了‘天大的事’?”李諭問。
“是的,他欠了車行40兩銀子!40兩啊,這不要了人命!我們哥倆兒拉一輩子也攢不下這麼多錢。”車夫絕望道。
“40兩?你哥乾啥了?賭博?”
李諭感覺很不可思議,一個車夫怎麼可能欠這麼多錢。40兩對他們來說的的確確是天大的數字,按照他們的收入,除去日常開銷,想要攢下40兩幾乎不可能。
“不是賭博,”車夫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哥平時一直給一位公子哥拉車,那位公子哥喜歡去石頭胡同逛青樓,前段時間他看上了一位紅倌人,不想也有其他的公子哥喜歡同一位紅倌人。那天我哥拉著公子哥去的時候就被另一夥人堵了,兩邊就打了起來。”
李諭納悶道:“好像聽起來和你哥也沒啥關係。”
“是沒啥關係!”車夫憤憤道,“但是他們不分青紅皂白,把我哥也打了,關鍵還砸了車!他們打完架倒是走了,車行現在要找我哥賠車錢。”
李諭聽明白了,他哥是莫名躺槍,受了池魚之殃。
“你哥現在哪裡?”
“我哥在石頭胡同裡一家醫館躺著,落花茶室也覺得我哥冤枉,幫忙出錢看傷。”
清朝的煙花之地也分等級,第一等級叫做清吟小班,裡麵的女子一般賣藝不賣身,而且基本都是琴棋書畫樣樣俱全,甚至可以吟詩作對;且姿色很高,秋波明媚,顰笑情深,往往是各種名流士紳、權貴富商趨之若鶩。
第二等級就是茶室,雖然茶室次於清吟小班,但是茶室也是較為高檔的風月場所,室內的裝飾、凋花豔染頗為講究。這個等級的鶯鶯燕燕,雖然比不上小班女子才藝高,但也不乏年輕貌美、識文尚藝之質。
第三等級是下處。沒有前兩者樓院之美,室內裝飾簡單,煙花女子相對年齡較高,貌質一般。
至於第四等級,就是所謂的“窯子”了。
“你拉我去石頭胡同,我應該能幫幫你。”李諭道。
車夫一下子就停住,這猛的一下差點把李諭從車上匡下來。
“您能幫我哥?”車夫激動道。
李諭笑道:“可以,不過可不是白幫。”
車夫一下子就給李諭跪下了:“爺,我叫您爺了!您要是能幫我哥,我給您做牛做馬都成!”
李諭最見不得人給他下跪,在他的時代,基本隻是跪天跪地跪父母,或者兄弟之間結拜才會下跪。
當然,給老婆下跪屬於特殊情況,不在討論範圍!
不過現在這個時代就這樣,也怪不得他。
李諭從車上跳下來,扶起車夫,“以後不要給我下跪,我都說了,忙也不是白幫,所以用不著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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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夫眼淚都快出來了,“真是遇見好人了!爺您就是活菩薩!爺您叫什麼名字,我以後得給您天天燒香!”
“我叫李諭,你哪,你叫什麼?”
“我叫趙謙。”車夫說。
“我知道了,你趕緊趕路吧,先帶我去石頭胡同看看。”
“好來,爺!您坐好!”
車夫趙謙瞬間仿佛小宇宙爆發,一掃剛才的陰霾情緒,再次化身“一溜煙兒”,嗖兒一下就竄了出去,李諭直接被慣性又帶得往後一仰。
趙謙以自己最高的時速帶著李諭狂奔向石頭胡同。
石頭胡同就是大名鼎鼎的京城八大胡同之一,也就是京師煙花巷柳之地。
其實八大胡同也並非隻有八個,類似的有十幾條,隻不過八大胡同是裡麵檔次最高的。
從乾隆二十一年開始,北京內城就不允許有煙花之地,全都搬到了南城,位置就在琉璃廠旁邊。
到了石頭胡同時,趙謙已經跑得一身大汗,李諭在車上也快被顛吐了。
“慢點慢點,反正都到了!”
趙謙憨憨地笑道:“對不住了爺,是我太興奮了。”
李諭從車上跳下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行。是叫落花茶室對吧,還多遠?”
趙謙擦著汗說:“不遠了,不遠了,就在前頭一百來步。”
“好的,我們去吧。”
不過李諭剛走了兩步,就停住了,因為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楊小樓!
兩人瞬間四目相對,麵麵相覷。
楊小樓咳嗽了一聲,“李兄弟是來快活快活嗎?”
“不不不!不是那麼回事,我不是來找姑娘的。”李諭連忙解釋。
楊小樓的眼神中滿是不相信,“李兄弟不用解釋,我懂。來這裡除了找姑娘,還能乾啥?難道是來研究你的學問嗎?”
“我不是來研究學問的,也不是來找姑娘的!”
李諭在車上顛得夠嗆,一著急也咳嗽了起來。
楊小樓說:“李兄弟不用這樣,找姑娘就找姑娘唄,你又不是朝廷命官,不打緊。而且我剛才都聽到‘落花茶室’四字了,那裡我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