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走在晚清的亂世理工男第一百四十章 女狐?
這次勸業博覽會,滿打滿算,中國置辦物品前來參展的僅有江蘇、湖北、湖南、山東、四川、福建六省,但一路看下來展品多為古董。
甚至湖北的展品裡還有漢代的瓦當、唐代的經幢。
張謇有點看不下去:“這些東西更應該擺在博物館裡,為什麼要來勸業博覽會?”
然後又看了看六省的展品,竟然有很多是重複的,無奈地歎了口氣。
張謇最了解的還是農業館的展品,但他還是不無遺憾地說:“可惜我們南通的鹽與棉沒能參展,不然也不弱於各國。”
當然農業器具確實人家的更好,張謇於是下單訂購了一批犁耙之類的農業器具。
這邊逛完,最吸引眼球的當然是工業館。
工業館今天甚至搞了個“燈光秀”,一瞬間同時點亮了上千盞電燈。
搞得全場人一陣沸騰。
後世的人聽起來似乎沒什麼大不了,但擱在二十世紀初,真的是不得了的工業成果。
張謇非常讚歎:“我在整個南通加起來也沒有見過這麼多電燈,竟然可以同時點亮,需要多麼大的能量!”
李諭倒是並不驚訝,日本這次明顯是在模彷歐美的博覽會,同時點亮電燈是學了十年前的芝加哥博覽會。
當年特斯拉利用交流電讓整個會場的燈同時亮起,直接讓自己的交流電贏下了與愛迪生直流電的“電流大戰”,名留青史。
雖然最亮堂,但工業館裡壓根沒有中國展品的展位,範熙壬和何育傑隻好拉了個小板凳擺上了李諭做的小差速器。
去年紐約已經辦了第三屆車展,不過日本也沒多少汽車,僅有的一些也是進口自歐美。
很快就有人對這個小玩意起了興趣,一位日本人走過來,端詳起來:“這是……差速器?”
範熙壬是懂日語的,但日本人提到“差速器”時卻用的是英文。
——反正日語就是這樣,對外來詞彙的接受能力較弱,很多時候都是隻能采取拿來主義。
範熙壬不太懂機械的專業詞彙,沒有聽明白這句“japaneseenglish”,隻得叫過來了李諭。
日本人又問道:“這是誰做的?”
範熙壬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正是眼前的李諭。”
日本人訝道:“李諭?我聽過你,去年我在美國的時候很多新聞也有提到。”
李諭著實想不到在通信如此落後的時代,竟然美國和日本都有人知道自己了。
日本人說:“我叫吉田真太郎,剛在美國的汽車展會買回一些零部件準備組裝一台汽車,今天閒來無事遊覽勸業博覽會,實在想不到竟然有中國人可以自己造出來轉向係統。”
日本有史以來第一台自己的汽車就是幾年後由吉田真太郎和自己的工程師用美國買來的汽車零部件組裝出來。
不過即便隻是組裝,吉田真太郎和工程師也花了四五年時間才搞明白。
日本的汽車產業在後世知名度太高了,李諭自然有所了解,但這時候的日本汽車真的乏善可陳,就目前的時間點。甚至可以說和清末民初的中國沒有太大差彆。可惜的是清廷壓根沒有人對汽車行業的重要性有什麼認識。
李諭說:“也沒有什麼特彆困難的,不過是個差速器。”
他說的是事實,汽車是工業結晶,差速器隻是其中的一個小小的組成部分。
吉田真太郎研究了半天,不住嘖嘖稱奇:“原來一個小小的轉向係統就如此複雜!放眼整個日本,恐怕也找不出一個工程師懂如此精深的機械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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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田真太郎本身並不擅長機械學,靠的也是買買買,轉而又說:“我能不能從你這收購此專利?”
“收購?”李諭說,“恐怕不可以,況且也根本沒有成型。”
吉田真太郎遺憾道:“那倒也是,買回來我似乎也不會利用。”
一旁的範熙壬聽蒙了,“專利?”
好吧,現在國內根本沒有專利製度,即便是範熙壬以後留學日本後研習的是法律專業,但就連他目前都對專利製度不知曉。
李諭隻好給他解釋了一下:“就是朝廷頒布法令,可以保護發明者一定期限享有自己發明的獨享權益。”
範熙壬還是懂法的,一琢磨就感覺對味:“沒有毛病,不這麼做,怎麼鼓勵大家夥創造,要不就成了為他人作嫁衣。”
但旋即又想到,現在清廷根本沒有專利的相關法律,談何保護。甚至專利法之上更基本的法律都沒有哪。
張謇倒是多少知道專利是怎麼回事,但怎麼日本人都要找中國人買技術專利了,簡直像做夢,於是問道:“你是日方政府人員?”
“並不是,”吉田真太郎知道中日目前就有了矛盾,連忙說,“我隻不過是一名普通的商人,沒有任何軍方或者政府背景,但我的確準備成立一家汽車工廠,專門用來銷售進口自美國的汽車。”
張謇點點頭,原來是個二道販子。
不過此人成立的東京汽車製造廠,確實即組裝出日本第一台汽車後,又一定程度上造出了日本第一台“國產”汽車。當然核心部件仍舊采購自美國,隻有車體自己生產,用的也是比較緩慢落後的手工方式。
日本汽車的量產要到十年後的三菱公司了。
又是三菱……
日本政府後來很快就注意到了汽車的潛力,尤其是在軍事方麵的巨大潛力,許多汽車公司後來都有了濃厚的軍工背景。
李諭心知肚明。他不僅不想賣技術,甚至已經開始心存競爭思想,雖然目前他和日本幾大財團比小得就像一隻螞蟻。
範熙壬卻並不知道後來的事情,隻是感覺如果賣專利輕輕鬆鬆就可以賺不少錢,何樂而不為。而且這種事絕對可以成為重要的新聞,等諸報端後甚至能夠提振國內的士氣。
範熙壬悄悄說:“何不給他開個大價錢?”
李諭剛想回話,有人走了過來,“原來我們在工業館也有展位,還有日本人想買?”
範熙壬認識他,行禮道:“貢王爺!”
然後給李諭介紹:“這位是蒙古喀喇沁郡王。”
他們也來了。
範熙壬又介紹了一下跟著貢王的另兩人:肅親王善耆的兒子憲章,蒙古喀爾喀親王那彥圖的兒子祺承武。
清朝時期,蒙古的王爺差不多有二十幾個。
不過祺承武的姓氏有點厲害:博爾濟吉特,也就是成吉思汗的後代。
所以這三人一個已經是蒙古的郡王,另兩個則都是王爺的世子,以後也是要繼承王位的。
日本黑龍會和駐清大使內田康哉挑選的人果然很有分量。
不過到後麵兩位繼承的時候,大清已經沒了……日本也直接放棄拉攏他們,轉而投向看似更有價值的清廢帝溥儀。
反正日本眼中自然是隻有利益,而且是能夠讓他們利用的利益。
貢王看著眼前的差速器模型小車:“就是這個東西,日本人要買?”
憲章和祺承武也來了興趣,端詳起來,裡麵的齒輪傳動,在轉向時能提供給左右輪子不同的速度,原理還是很不錯的。
不過他們看不出個什麼:“原來是這麼個小東西?我還以為是啥不得了的工業品。”
“就是,失望至極!”
吉田真太郎雖然不懂,不過聽語氣也知道他們兩人一點也瞧不上眼前的小發明。自己剛稱讚了,又被彆人侮辱,典型就是侮辱到自己頭上。
吉田真太郎也不認識這幾位王爺世子的,直接說:“我聽聞中國有句老話,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不不不,應該是有眼不識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