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美堂說:“你又管培訓又管進廠,實在做得太多了。”
李諭說:“不僅如此,我給的待遇也不會比美國人低,培訓合格能夠入廠的,日工資按照現今美國白人工人的工資最高標準,每天5美元。”
這是個超級優厚的待遇,當初華工在修建大鐵路時,由於工種特殊又很辛苦,屬於高薪職位,每天的工資也隻有1美元,已經是讓華工非常滿意的收入。
排華法桉通過後,華人無法再參與修建鐵路,收入一落千丈,一個月想掙到5美元都很難。
至於每天5美元的高薪水,基本隻有美國各大頂級工廠能夠給出,此後福特的工廠工資就是5美元。而普通的工人或者服務員工資絕不可能這麼高,最多每天一兩美元甚至不到一美元。
司徒美堂都有點不澹定了:“這麼高的收入,就怕找不到配得起的人。”
李諭說:“為什麼配不起?放心,中國人裡有的是聰明人,隻要是能夠通過培訓,就有資格拿這個錢。”
司徒美堂笑道:“待遇屬實太好!要不是我水平不行,我都想親自接受培訓進你的工廠。”
黃伯耀說:“既如此,彆說薪水高,就算是不給錢,是我們中國人辦的廠,我們也要拿出唐人街裡最優秀的人,無論如何都要打出名堂。”
“這就是來找你的原因了,我希望能在華人圈子裡的報紙上登廣告,遴選出合格人選。”李諭說。
“包在我身上,”黃伯耀拍胸脯說,“美國境內的幾家華人報紙我都認識,關於您的報道他們也一直都是放在頭版,相信肯定能夠把受過教育的一批人招來。”
司徒美堂沉思了一會兒說:“到時候恐怕會擠破頭,海選的事情我幫你操刀,避免另外的幾個堂口形成競爭。”
李諭抱拳道:“有勞司徒大老。”
司徒美堂擺擺手:“我還不是大老,黃三德先生才是。咱們先彆說這些了,既然來到唐人街,我想大家夥也都想見見你。”
司徒美堂走出門,高聲喊了一嗓子:“都彆忙活兒了!快過來,咱這兒來了一位厲害的中國人!”
很多人一聽司徒美堂的聲音便聚集過來,“司徒大老,誰來了啊?”
司徒美堂說:“我旁邊的就是聞名全美國與歐洲的科學大師李諭先生,你們在報紙上看到過嗎?不認識字的肯定也聽過。”
“謔!聽過!聽過!人家可是超級有文化的!”
“他就是李諭啊,我也想當個科學家!”
沒多久,半個唐人街的人都跑了過來。
司徒美堂繼續高喊:“不要擁擠!保持秩序!”然後對李諭說,“你來講幾句吧。”
李諭一眼望過去,有的華人剪了辮子,有的也並未剪,他朗聲說道:“諸位父老鄉親,他鄉遇故知實屬人生一大幸事。我深知各位在異國他鄉生活很艱辛,誠然,現在所有國人的處境都如此不易。但我相信大家身上流淌的炎黃子孫血液中一直藏著堅韌不拔的品質,不管是再辛苦,我們都可以堅持下去,而堅持下去,就是勝利。”
幾位年輕人問道:“李諭先生,我們也能成為像你一樣的人嗎?”
李諭笑道:“為什麼不可以?又或者,你們沒必要成為我,做好自己就很好。”
他們又問:“中國什麼時候能像美國一樣強大,那樣我們就不需要流落海外了。”
李諭愕然,一下子提到了最強的老美,想超越它可不是短時間能做到,時間跨度要好久,好幾代人持續奮鬥才行。
但此時此刻,李諭隻能給他們說:“終有一天會的,最起碼,會先站起來。”
年輕人眼神中立刻有了光彩,“李諭先生是通曉大道理的,我們信你!”
李諭說的話總比康有為可靠。
此後,司徒美堂又邀請李諭吃了一頓中餐,不得不說,就算是清末時期,中國菜也是世界最頂級的。即便美國沒有豐富的中餐食材,但論口味,美國菜壓根不能和中餐比,況且美國最出名的肯德基什麼的還沒誕生哪。
黃伯耀也寫好了新聞稿件:
“頭版!中國科學巨匠李諭將在美國開設最好的工廠,招募最優秀的華人來工作!每天5美元!每天5美元!每天5美元!”
“想要進入工廠需要受過良好教育,懂得基本的西學知識,並且願意在紐約或者底特律生活!另外,將來可以接受回國!”
如果又能掙錢,又能回國,肯定有許多華人願意。
如此高待遇的招工廣告很快在華人圈子裡打響。
不僅美國東部,西海岸的舊金山、洛杉磯、西雅圖很多華人也躍躍欲試。
甚至連加拿大的康有為都知曉了。
“哼!”康有為放下報紙,冷哼道,“每天5美元?他懂不懂什麼叫做工業,肉包子砸狗!”
旁邊的保皇黨資深人物、美洲華僑富商葉恩說:“康師,美國有的工廠工人就是發這樣的薪水,所以說不上肉包子砸狗。”
康有為不滿道:“辦廠子有什麼用?能保救皇上嗎!我就不明白了,他哪來那麼多錢?”
葉恩說:“這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以我在美加多年經商的經驗,如果能找到銷路,辦廠子確實很掙錢。”
康有為拍著桌子說:“那他就更應該把錢貢獻給我們的保皇事業!”
“保皇……”葉恩頓了頓說,“我聽說,他已經和安良堂前大老司徒美堂聯係上了,登報就是在他引薦之下做成。”
康有為頓時怒不可遏:“安良堂?洪門!我就說李諭剪辮子有問題,原來他也叛變皇上了!他有什麼資格當帝師!我才是真正的帝師!”
“康師消消氣,”葉恩連忙說,“不過他的目的是招募華人,這怎麼說也是好事情,能幫助華人們……”
“幫個屁!幫他們有什麼用!咳咳咳……”康有為捶著胸口,“幫助我才是幫助皇上,才是幫助大清!辦廠事小,保皇事大!我看這小子掙了錢也會投給革命黨。更可氣的是他竟然登報汙蔑我,讓大家停止捐納,阻撓我保皇事業,是可忍孰不可忍!”
康有為還真是過度猜疑李諭了,李諭根本不想摻和進政治中,他隻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做事。
但康有為感覺最讓他生氣的還是李諭擋了他財路。正所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康有為現在對李諭是恨得牙癢癢。
“不行!”康有為說,“不能讓他這麼逍遙快活!來人!”
一名弟子走進來,尊敬道:“康師。”
康有為對他說:“去,聯係素鴨!他不是和司徒美堂有過節嗎,絕不能讓李諭和司徒美堂這兩個小兒順順利利辦成廠子!”
麥世榮人稱“素鴨”,是另一個堂口協勝堂的大老。
協勝堂的發家與司徒美堂的安良堂比,要肮臟不少,靠的是偷渡和人口販賣。
二十世紀初,兩個堂口在紐約展開了一段曠日持久的堂口鬥爭。
要不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葉恩還想阻攔,抬手說:“康師,隻怕這樣做不太仁義。”
“仁義?”康有為怒斥他,“你怎麼也這麼迂腐了?當初他登報捏造事實辱罵我之時,又哪裡講仁義了?等我保皇事成,才有仁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