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走在晚清的亂世理工男第兩百零九章 沒有科學的人文,是濫情的
在李諭的理解裡,經學可以當做語文科目,他的經學再差,語文始終是高考大科,不可能真的差。
隻不過他上學用的都是白話文,對文言文的確不熟練。
而且他對古代經學家那種一句古文的某個字都要給出十幾種解釋的做法也更不懂,甚至無法理解。
李諭說:“按照大學堂的建立原則,我們是要學習歐美日本的學製,而我寫的書體是為白話文,這是將來趨勢,因為它才能夠與科學更好的結合。”
“白話文?”辜鴻銘笑道,“粗俗簡陋,難登大雅之堂,如何能與經學典籍相提並論?”
李諭說:“大雅即大俗,大俗即大雅。以如今學製的推進,我想不久之後大學就會代替科舉,到時候,您認為還會有多少人會再皓首窮經鑽研那些經文?”
朱祖謀不像辜鴻銘是被賞賜的進士,他是正兒八經考下來的,駁斥道:“一派胡言!科舉傳承千年,豈是你個黃口小兒兩句話就能夠駁倒?”
李諭嘲諷道:“事情都要往前看,否則就是井底之蛙。白話文更能夠貼近大眾,更容易傳播,也更容易與現代各學科相結合。大人們,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吧!不是隻有經學,除此以外還有數學、物理、化學、生物、曆史、地理、政治、測量、經濟、金融、材料、工程等等。如果所有人都隻研究所謂高高在上的經學,那才是固步不前,隻會讓我們繼續挨打,繼續被迫簽訂賣國的條約。”
李諭說的自然有道理,但作為辯論或者狡辯,辜鴻銘必然要堅持自己的論點,他說:“經學曆經兩千年,依然研究不透,科學僅僅幾百年曆史,孰高孰下想必不用我說。”
李諭笑道:“科學的曆史長得很,先生不知道的話不要下這種結論,早在幾千年前人類就開始研究數學。至於您所謂兩千多年還研究不透經學,我想問一下,是真的研究不透嗎?”
八股取士這麼多年,四書五經才多厚,早就研究爛了,到了後來科舉考試出題真的是有點扯,非常牽強,幾乎已經脫離了國學本源。
辜鴻銘也不是真的國學大師,隻能說:“即便如此,也不能因為你擅長市井小民最愛的白話文而讓你及格。”
李諭明白了,爭論點其實成了白話文到底能不能作為語文科目而及格。
反正李諭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經學一科不及格上。
所以李諭就要把白話文儘可能往科學上聯係,如果它作用極大,自然就有資格列為“文學”而及格。
而辜鴻銘則在儘力貶低科學,證明經學依舊是正統,所以“粗鄙”的白話文寫出來的文章不能及格。
兩人的思路倒是明確。
李諭說:“辜先生,您懂這麼多西洋諸國語言,想必也讀過不少西洋名著,依您看,托爾斯泰、莫泊桑、雨果、巴爾紮克他們的文學著作是文言文還是白話文?”
李諭一下子就挑了幾個最厲害的西方文學家點出來。
辜鴻銘自然知道西洋文字其實表述都很直白,也就是所謂白話文的範疇。
但辜鴻銘肯定不能就這麼承認,於是說:“西洋文字哪能與我們的漢語相提並論。說到西洋諸國,他們的強大也不過就是堅船利炮,而這些都可以買到,但我們的國學不能丟!”
辜鴻銘果然是懂辯論的,想用看似正確的話語故意把李諭帶偏。
但李諭也明白他的意圖,於是說:“辜先生不要把兩者對立,科學並非與經學勢同水火。任何一個文化中,都有自己的國學與曆史,但並不妨礙學習國學的同時用心鑽研科學。試想火藥作為四大發明,本身就是我們發明,如今卻成了列強們用來欺壓我們的武器,您認為是為什麼?”
辜鴻銘說:“火藥當年隻不過是細枝末節的工藝,應該是我們不重視而已。”
李諭說:“好,您說是細枝末節!且看我們的四大發明,列強們靠著印刷術與造紙術傳播科學知識,然後利用指南針開辟海路,繼而用火藥造出的彈藥打碎國門,逼著我們簽下割地條約,您覺得還是細枝末節嗎?”
辜鴻銘一時語塞。
辜鴻銘組織了一會兒思路才繼續扯開話題說:“即便如此,你如今的研究多集中在理論上,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拿不出來,有什麼用?”
李諭說:“如果辜先生研究過西洋科學就不會說這樣的話,理論科學才是應用科學的基礎,是爸爸和兒子的關係。沒有理論,就沒有應用。”
李諭拿起桌上的一張紙,“就比如這張薄薄的紙,您覺得如何才能把這本書撐起來?”
這是個後世所有學生都懂的道理,但辜鴻銘還真有點愣住,“一張紙怎麼能夠把書撐起來,蚍蜉撼大樹?”
李諭把那張紙卷成筒,然後把書放在上麵,穩穩立住,“怎麼不可以?”
辜鴻銘尷尬道:“你是投機取巧罷了。”
李諭說:“這就是物理上的受力分析,基本的力學知識。”
辜鴻銘依然嘴硬:“如果這就是所謂的物理學,那麼街頭小兒都可以輕鬆學會。”
李諭說:“如果街頭小兒就能學會,您可知道如何利用受力分析設計建造高樓大廈?更彆提這裡麵藏著的不僅有物理學,還有數學以及材料學,工程學、測量學、機械學等等。”
李諭看辜鴻銘他們已經有點蒙了,趕緊繼續往自己這邊節奏裡帶:“這些如果不好理解,我甚至可以給您講一個物理學四大神獸的小故事,不知道街頭小兒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