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諭之前就見過一個有心搞民用電力公司的人,——蔣式瑆。
當時李諭搭建到家門口的電報線,就是由他完成,這次電力接線,正好也是他。
誰叫現在京城裡懂電力的人實在是太稀缺。
蔣式瑆記得李諭,這次來他算是徹底知道了李諭的大名:“帝師先生,原來是您家接電線!”
李諭問:“現在用電的人家很少嗎?”
蔣式瑆說:“也不能說很少,畢竟自從慶親王和榮中堂府上用過電燈後,見識過的官員們詢問的不少。”
如今北京城能用得起電燈的,也就這些當官的以及富戶。
不過京城裡恰好當官的不算少,大大小小的王府、貝勒府,還有各級官員們的府邸,算起來也至少有近萬盞電燈,數量雖然聽起來很小,不過在這時候也是塊好肉。
如果民用電力公司不吃這塊肉,德國的西門子公司早晚都會咬住。
達官貴人們也是會挑,已經知道德國貨好,真要正麵競爭真的很難。所以隻能趁著庚子國難後朝野以及民間對列強的仇恨,趕緊鋪開。
李諭說:“上次記得你說要為民居供電,進展如何?”
蔣式瑆說:“我在洋人的公司裡做了不少年,大體的道理摸清了,隻不過現在缺少資金購買發電機組。”
李諭想了想,問道:“缺多少錢?”
蔣式瑆說:“還有差不多兩萬兩的窟窿。”
李諭琢磨了琢磨,“我可以入股。”
蔣式瑆早就覺得李諭能當帝師,肯定不是缺錢的人,隻不過現在當官的都不太敢往這些產業上投資。
“帝師真是有遠見卓識的人!”蔣式瑆高興道。
隻不過李諭的錢可都不是貪來的。
李諭知道蔣式瑆是個非常正直的人,要不他也不會敢於彈劾當朝首屈一指的重臣奕劻,結果落得罷官的下場。
蔣式瑆也是中過進士的,官做到了巡城禦史。
他曾經提出設立國立的銀行戶部銀行,本金400萬兩銀子。100兩一股,一共4萬股,戶部認購2萬股,另外2萬股由官民等招股。
蔣式瑆知道商人不信任官府,響應者寥寥無幾,便提出讓權貴們帶頭入股,吸引商人入股,以免國家銀行倒閉。
朝廷也的確下令,王公貴族應率先將銀子存在國家銀行,不得存入外資銀行。
隻不過蔣式瑆卻聽彙豐銀行的會計說慶親王奕劻在彙豐銀行存款至少有120萬兩白銀,於是上奏彈劾。
但他怎麼可能扳得倒奕劻。
清廷不能不管禦史的奏折,假模假樣派人去彙豐銀行查了查,結果自然是查無此證。於是清廷說他毫無根據誣蔑大臣,下令罷免禦史職務。
其實他是不懂洋人銀行的規矩。
奕劻是個大客戶,彙豐銀行肯定不會泄露客戶的資料。當初那個會計估計就是為了拉攏客戶才這麼講。
因為奕劻雖然本事不大,但是對錢真的是心思活泛,就算是他要存錢,也不會自己去辦。
再加上清廷派的調查人員不過敷衍公事,更不可能問出話來。
好在蔣式瑆雖然被罷官,並沒有氣餒,放下進士身段,踏踏實實做起了實業。
而奕劻這人也蠻有意思,不怎麼記仇,彈劾事情過去也就過去。
李諭卻知道蔣式瑆將要與人合辦興辦的這家“華商電力公司”,雖然名字不起眼,但此後數十年裡幾乎壟斷了北京城除了東交民巷外的電力供應,此後慢慢發展為華北最大的發電廠。
而且它存續到了後世,名字改成了國網北京電力公司,可謂是個小巨無霸國企。
時代越發展,電力公司越是前景廣闊。
蔣式瑆說:“明天我就叫馮恕先生親自來找您,他正在為銀子的事情發愁。”
李諭道:“好說好說。”
當天,李諭家裡就亮起了電燈,並且院子裡也有亮度較高的弧光燈,總算多了一點現代氣息。
趙謙看著這玩意是真新奇:“先生,彆人不知道的,路過咱這說不定還以為住的是洋大人哪。”
李諭笑道:“電燈又不是隻有洋人能用。”
李諭在每個房間都安上了電燈,包括王伯、趙謙他們住的地方。
王伯也很高興:“這敢情好,以後晚上也能乾活了。”
趙謙說:“以前黑燈瞎火的總看不見,今後就好啦!”
鳳鈴不屑道:“老娘可不想看到你。”
第二天,馮恕真的與蔣式瑆登門造訪。
馮恕是華商電力公司創建後的總經理,資金方麵的事情也是他在籌措。
馮恕也是個進士,北京的第一家電力公司算是個高才生公司。
他還是個收藏家兼書法家,琉璃廠商店的牌匾多出於其手筆,坊間有“無匾不恕”之語。
馮恕進門抱拳道:“帝師先生,久仰久仰!”
李諭說:“快請坐。”
馮恕感激說:“最愁人的一關竟意外在您這通過,您可不知道我為了這八萬兩銀子操了多少心。”
八萬兩對於建立一個電力公司來說不多,但目前真沒多少人能預見電力的未來,達官貴人們又隻愛貪財,並不懂投資。
李諭說:“本人多少也存了私心,此後如果我在京城設立實驗室,還希望能夠供給穩定的電力。”
李諭知道很長一段時間裡,北京城裡除了一些富戶,不少民居的電力供應並不好,缺少變壓器等設備,很多民居的電壓不穩,燈光暗澹。
甚至很多人稱它為“黑暗公司”,也就是雖然安裝了電燈,動不動還要靠蠟燭應急。
馮恕說:“您以後就是大股東,我們當然會保障您的需求。實驗室是不是就是做科研的地方?”
李諭點點頭:“沒錯。”
馮恕正色道:“我是敬重教育之人,帝師放心,如果今後你的場所哪怕斷一天電,我都登門謝罪。”
此後燕京大學、清華大學也是華商電力公司供的電。
由於電價昂貴,的確也就這種有錢的大學能夠全天候穩定供電。
李諭有心在京城和上海各搞一個試驗中心,然後在北京、上海、天津、武漢、廣州等地建立中小學。
至於大學,還是放在上海更穩妥一點,不僅安全,最主要上海這時候不僅租界麵積大,相對應的城建麵積也大,能夠買地的地方自然多。而天津的發展要晚上十來年,等得太久。
謝煜希在天津走完了手續,下一步就是去上海再增購一片地。
上海的房價漲得太嚇人,越早買下越好。
而他們剛到上海,就遇上了轟轟烈烈的拒俄運動。
其實早在兩年前已經有了拒俄的苗頭,不過後來《辛醜條約簽訂,4.5億兩的賠款震驚全國,這事暫時也就被壓下去了。
最近沉藎的死則把沙俄的事再次抖出來,大家夥就真心不能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