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一章 天下浪人(1 / 2)

雖然進士館裡的課程是偏向於政法方向的,不過也不是說學政法就一點近代科學都不需要懂。

所以這些新科進士們在京師大學堂進士館上的課程與此前的仕學館區彆並沒有那麼大,依舊像是雜糅了九年義務教育與高中的感覺。

一些此前並沒有學過的數理化基礎課程肯定是要上的,不然知識盲區太大,對於今後的任職會有巨大影響。

朱國楨雖然沒中狀元,但怎麼也是個翰林院的庶吉士,這個職位聽起來不過爾爾,但實際上蠻厲害,庶吉士基本都是在進士中挑選的一批成績最好,他們將是帝王近臣,負責起草詔書,還有給皇帝講解經籍。

明朝時候的內閣成員許多就是從這個位置走出來。

但朱國楨目前顯然已然生出對西學的濃厚興趣,在得知李諭撰寫了一套更加適合西學入門的教科書後,一定要讓李諭給他一套來親自研習。

李諭自然不能打消彆人的積極性,於是應允下來。

朱國楨說道:“師兄這種講解西洋科學之道的做法,似有古之大賢朱子所為。”

朱國楨竟然已經開始捧李諭了,看來他是真的有點傾心於西學。

朱熹當初傾畢生精力注四書,前後達40餘年寫成《四書章句集注,四書之名也是由此正式確立。

這套書此後成了朝廷欽定的教科書和科舉考試標準,朱熹也成了唯一非孔子親傳弟子而享祀孔廟、位列大成殿十二哲者。

李諭笑道:“兄台謬讚,中間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狀元王壽彭聽到他們的對話,插了一嘴:“原來閣下還寫有講解西洋科學入門之書?”

李諭說:“是的,而且已經付梓印刷,通過印書社將來會於各地新式學堂中推行。”

王壽彭說:“如此一來,今後私塾學生恐怕成長起來要比我們厲害得多。”

王狀元這句話倒是蠻有自知之明。

朱國楨問道:“如若現在開始學,是否為時過晚?”

李諭說:“想要鑽研科學,確實有些晚了;但各位今後走的是政法路線,如果勤加學習,我想還是可以達到較好的程度。”

王狀元訝道:“莫不成科學之道比之政法學問要難這麼多?”

李諭隻好解釋了一下:“難與不難是個相對的概念,二者壓根不是同一個領域,不能放在一起比較。隻能說各位對於科學涉及過少,需要消耗大量時間打基礎;而政法最少有本土律例可以借鑒對比,上手難度還是小一些的。”

王狀元總結道:“說白了還是難。如果能夠讀懂你的‘科學諸科集注’,能否融會貫通科學各科?”

王壽彭也把李諭的做法和朱熹去對比。

李諭不想打擊他們,但也隻能坦誠說:“並不能,差得還遠。這些書隻是科學各科的入門而已。”

王狀元撇了撇嘴:“如此說來,閣下稱不上‘科學聖人’。朱子之集注可是能夠通達四書之真義,而閣下的‘集注’卻僅僅是入門。”

王壽彭看來也是看過報紙了,聽過“科學聖人”的說法。

李諭攤攤手,又重複了一句:“所以我說差得還遠。”

王壽彭卻沒聽出李諭話裡的幾重意思,繼續說:“如果是不能洞察科學真義之書,讀來想必沒啥意思。”

王壽彭對科學的理解還是太落後。

李諭笑道:“雖是膚淺之書,但作為入門已經足夠。我在每本書後留了少量課後習題,如果狀元郎能夠做出來,那才是這個。”

李諭豎了個大拇指。

王壽彭說:“難道如此淺顯之書我也讀不通?”

李諭說:“狀元郎自然可以讀一下,如果真的膚淺,用不了多久就可讀完,將來讀‘科學大義’之書也有所幫助。”

王壽彭說:“要是果真能對今後理解‘科學大義’有幫助,閒來無事時讀一下倒是無妨。”

李諭拱手道:“還望狀元郎屆時指點一二。”

王壽彭真以為李諭在抬舉他,客氣道:“好說好說。”

李諭回去就拿了幾套書籍過來,現在京師大學堂在師範館已經開始推行李諭的書,不過還不全。

朱國楨拿到後十分重視,翻了翻後說:“先生大才,我這段時間將儘心儘力鑽研之。”

李諭說:“慢慢讀,都是教科書,知識密度有點高,它們本來就是為五到九年時長的新式學堂而用。”

王壽彭卻信心滿滿,看了看幾本書,也沒有多厚:“我還以為科學之道能有多少內容,比之我的滿牆書架,簡直如同九牛一毛。”

李諭說:“它們相對於科學,也是九牛一毛。”

王狀元回頭就看了起來,雖然比曲阜衍聖公孔令貽好了那麼一丟丟,但讀到數學時,也是卡了殼。

“有理數?分數?什麼亂七八糟!”

“負數,開玩笑,世間哪有這種奇怪的東西!”

王狀元遇到不明白的也沒過分深究,一溜煙往後看,但讀到未知數和一元一次方程時徹底蒙了。

“洋人的科學之道如同兒戲,毫無根據又毫無意義。”

王狀元看了沒幾天,就已經一頭亂麻,更彆提解題。

想想李諭說的話卻又感覺不能放棄,不然實在有點丟臉,恰好這時曲阜顏景育的信到了。

王壽彭讀完信後,還是覺得四書五經更和藹可親,不能讓科舉就此沒落,於是作為新科狀元準備與衍聖公孔令貽站在同一道戰線。

王壽彭的想法是西學雖然要用,但不能失去科舉大統。

孔令貽和顏景育幾天後親自來到了北京孔廟,在刻了進士碑後,就鼓勵大家一起聯名上書。

孔令貽衍聖公的名頭還有頗有號召力的,許多進士都表示科舉才是朝廷選才核心所在。

如此多進士聯名上書,朝廷不得不重視,奏折遞到了西苑慈禧那,慈禧一看就感覺頭疼。

作為統治者,其實最多接觸的就是選擇題,也就是決斷。

且統治者喜歡的是聽意見,而不是逼著自己下決定,這就有脅迫的感覺,自古以來皇帝都不會喜歡。

所以好多忠臣雖然一心為公,但奏折寫得太直白、太有引導性,就會招致皇帝的不滿與反感。

隻有一些圓滑點的忠臣才懂得如何哄著皇上的同時能夠推進政策。

當個官是真的難啊。

慈禧頭疼的原因是瞬間想到了當年的公車上書,那時康梁就是阻止了上千舉人一起聯名上奏折。慈禧對旁邊的榮慶說:“你去好好管教管教這些人,怎麼如此不通道理。”

榮慶也覺得他們真是毫無經驗,這麼做明顯有朋黨嫌疑,朝廷最是忌諱。

於是立刻下詔申斥了他們:朝廷自有決議,諸等勿要乾擾視聽!

孔令貽感覺非常尷尬,沒想到竟然連朝廷都沒站在自己這邊,難道是哪裡做錯了?

但再上書的話就有點不合時機,隻能過段時間再行商量。

王狀元反正已經當了狀元,同樣隻能任由事態發展,無奈地回去繼續啃那幾本“膚淺”的科學書籍。

李諭自然無心管孔令貽他們,日本公使內田康哉也已經找上了門。

內田康哉問道:“李諭君,你的無線電設備我們非常喜歡,能否再購置幾套?”

李諭假裝無奈:“現在的生產頗為緊張,恐怕不能提供太多。”

其實李諭已經給美國發去了電報,爭取再趕製一些,但目前人手實在是少,懂這項技術的人此刻不多,產能真心提不上去。

內田康哉道:“我可以當初的12000銀元的價格繼續訂購。”

李諭問道:“公使需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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