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諭說:“反正整個正月裡大家夥都要有肉吃!就照著最好的來!”
鳳鈴又問道:“先生,您要不要去看看大奶……哦,看看碧城姑娘?她要回天津嗎?”
李諭感覺有必要去問一下,但還沒來得及出門,俄國大使雷薩爾親自找上了自己。
“帝師先生!”雷薩爾說,“冒昧造訪,還望原諒。”
李諭隻好說:“大使請進。”
他不得不邀請,因為一同來的還有載振。
雷薩爾肯定就是從載振那得知自己住處。
李諭讓王伯馬上沏好茶,然後問道:“大使今日來有何事?”
雷薩爾說:“如今我們與日本國戰事吃緊,我收到從軍方發來的信息,亟需您的無線電設備。”
目前全國都在支持日本,雷薩爾一定是給載振做了不少工作。
不過李諭是真沒想到載振會幫這個忙。
此前說過,按照分析,讓日本慘勝是最優解。
因為俄國如果贏了,東北真的很可能就收不回來。
而日本慘勝的話,以目前日本的國力,就算在合約上得到了俄國在東三省的好處,也根本無力占領。
這樣清廷才能坐收漁翁之利,在實質上收回東三省。
雖然清廷上百年來已經幾乎放棄對東北的經營,但起碼能夠給張作霖等梟雄成長空間。
張作霖好好活著的話,日本不會輕易得到東北的。
雷薩爾見李諭沒有說話,手戳了一下載振。
載振會意,說:“帝師,不過是商業上的合作,而且雷薩爾大使同意可以三倍的價格購買。”
三倍價格,也就是一台無線電設備就3.6萬銀元。
看來俄國人是真的有點著急,極有可能是新任太平洋艦隊司令馬卡洛夫聽了李諭的建議。
有過兩次接觸,馬卡洛夫對李諭極為看重及相信。
李諭可以不賣俄國大使麵子,但載振施壓就沒辦法了,而且現在日本軍方已經有了無線電設備,俄國再獲得無線電裝置就可以正麵對抗。必須讓日本贏得極為艱苦才行。
李諭輕歎一聲,說道:“好吧,我可以為你們提供三台。”
和此前給日本的數量保持一致。
雷薩爾欣喜道:“太好了!三台能解燃眉之急。”
載振似乎也舒了一口氣。
李諭可以確信,他肯定吃了俄國人的銀子,而且說不定比三台設備的價格還要高。
慶親王這父子倆啊!真是有錢就拿!
一點原則都沒有,或者心中原則正是有錢就行!
雷薩爾立刻開出了支票,來自華俄道勝銀行。
這家銀行是俄國人和法國人一起開的,5/8的資金由法國募集,其餘由沙俄募集。雖然資金法國居多,但支配權掌握在俄國手中。
法國人自從在金融上吃到大甜頭後,現在挺喜歡四處投資、放貸、搞金融。
不過他們和李諭在美國上市時的情況一樣,隻管賺錢,不管公司的控製。
這就導致法國的熱錢在全世界都不少,畢竟人家給錢還不乾涉你的所有權。
一直到一戰前,法國光吃利息都能過得很滋潤。
華俄道勝銀行在國內已經有了十來家分行或者代理處,京城、天津、上海都有。
李諭接過這張10.8萬銀元的支票,似乎看到了支票後的腥風血雨、屍山血海。
雷薩爾突然問道:“帝師,您覺得我們有多少勝算?”
李諭沒想到他會問出這句話,而且他竟然沒有覺得自己國家必勝,而是問出了“多少勝算”。
李諭說:“我不過是一個搞學術的,軍事上的事情並不懂。”
雷薩爾說:“在數學上的推測哪?我聽說拿破侖出征時,會帶著幾名數學家。”
李諭苦笑:“或許他是喜歡數學,但數學對於戰爭勝利,能有多少關係。”
雷薩爾竟然又說:“但我聽說過先生寫過一本博弈論,講的就是雙方對抗的理論,所以我想您是有研究的,畢竟數學是上帝的語言。”
李諭見他多少對數學有點尊重,想了想說:“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仔細看過,但書中提到過幾種模型,比如膽小鬼博弈,更加適用於開戰前。”
雷薩爾說:“我們俄國人可不是膽小鬼!”
李諭說:“膽小鬼博弈裡,誰能偽裝死磕到底,誰就可以獲得最大受益者。但前提是對方是理智的、並且可以有效獲取對方偽裝死磕到底的信息。”
雷薩爾說:“偽裝?我們不需要偽裝!”
李諭說:“戰爭已經打起來,肯定會死磕到底,所以說我無能為力。或許……將來的談判中會用上。”
雷薩爾說:“我們不會與小小的日本國妥協!”
李諭說:“那就靜觀事情發展。另外,我要告訴你,很多事情數學的概率與實際情況並不相同,比如賭桌上的遊戲。”
典型如炸金花實際上應該是“詐”字,按照遊戲規則,是:
豹子>同花順>同花>順子>一對>散牌
但按照數學計算,實際上概率由低到高是:
同花順<豹子<順子<同花<一對<散牌
也就是同花順比豹子還要難抓、順子要比同花難抓。
所以賭博不是數學,更多的是心理博弈。
戰爭一旦打起來,更不是尋常博弈。
雷薩爾有點明白李諭的話,“帝師的意思,這是一場賭局?”
李諭不置可否,隻重複了四個字:“死磕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