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怕!”馬君武說,“要的就是惹火他們,他們犯錯越多,越容易推翻!”
魯迅說:“噓!你還是小點聲,他們來了!”
留日學生群體裡,分激進一點的和保守一點的。
搞退學、鬥爭的基本都是激進派。
而魯迅留日期間,相對屬於“保守派”,認為應該忍辱負重先搞完學業再說。
汪大燮帶著新任公使楊樞和貝子載澤進入會館,聽說今天還有促學大會,楊樞和載澤頗感興趣,決定聽一聽。
汪大燮有些為難:“二位大人,都是些學生自發組織的,沒什麼意思,不若還是早回使館。”
楊樞說:“汪大人,學子是國之棟梁,怎麼能說沒意思?”
載澤也說:“我也想看看所謂‘國之新主人翁’以及‘費城獨立廳’是個什麼樣子。”
留學生會館成立之初,就被學生們比作“美國費城的獨立廳”。留學生也被社會輿論當作了“未來主人翁”。
兩人說完就帶著隨從在前排坐下。
汪大燮很無奈,他在日本已經呆了一段時間,很明白留學生群體裡革命思想太常見,保不齊就會出亂子。
實際上中山先生倒是並沒有與留日學生有過多接觸,不過留日學生竟自發朝著革命的方向在靠攏。
果然是大趨勢啊,曆史的洪流裹挾著所有人在前進,不可阻擋。
前麵幾人照例說了一段話後,便請上了弘文書院的優秀畢業生馬君武。
馬君武上台後就開始康慨激昂地演講:
“諸君!
今日日本之形勢各位有目共睹,相信已經不用我多說。
蓋日本奏維新之功,由於尊王傾幕。
而吾之王室已亡於二百餘年之前!
現之政府,則德川幕府之類也。
幕不傾日本不能有今日,滿不去則中國不能複興!
……”
好家夥,這家夥上來就一頓持續輸出,矛頭直指滿清政府。
當著滿清皇室的麵直接宣揚反滿。
台下的魯迅作為未來戰鬥力第一的“大噴子”,現在聽得都有點汗顏,馬君武也太大膽了,咋啥都敢說。
馬君武繼續一頓激情陳詞,台下的載澤臉越來越黑,不過他並不適合站出來反對,於是示意身後的一名管家起身道:“大膽狂徒!汝等作為我大清國之子民,安能說出這樣的叛逆之語!”
馬君武毫不示弱:“叛逆?如果說我等辛辛學子是叛逆,叛逆的也是落後之時局!當今朝廷,連立憲的勇氣都沒有,甚至遠不如此前日本國之德川幕府!”
管家怒道:“你,你放屁!”
馬君武捂著鼻子說了一句:“好臭好臭!”
管家知道他是嘲諷自己,生氣道:“乳臭未乾的小子,你懂得什麼國家大事,在這大放厥詞!”
馬君武朗聲說:“國家大事?我倒要問問閣下,四十年前,日本國與我相等,然後以四十年經營,一躍成為強國,甚至敢於挑戰龐然大物俄國!這是為何?日本國能夠做到,我們當然也可以做到,但可惜現在朝廷畏手畏腳,生怕丟了權力,並不一心求強。”
馬君武深吸一口氣,然後說:“是以,若非排除滿族政權,恢複漢人主權,將不足以救中國!”
台下的上千學生歡聲雷動,紛紛鼓掌讚同。
管家還想說什麼,但已經沒有人聽進去了。
載澤冷哼一聲,鐵青著臉拂袖走出會館。
“這就是留學生的情況?”載澤問道。
汪大燮說:“就是您看到的樣子。”
載澤怒道:“你們是怎麼管理的!?”
汪大燮無奈道:“貝子爺,這裡是日本國,我們根本沒有辦法直接管理,更沒有權力去抓捕,隻能任由其發展。”
載澤並不滿意:“那麼就給日本國警察廳施壓!”
會館裡,馬君武下來後,魯迅對他說:“你今天真是太威風了,我剛才看見那個愛新覺羅貝子走的時候,臉色特彆難看。”
馬君武說:“以後有的是他們難看!”
“促進會”又開了兩個小時才散場。
兩人剛出會館,就被日本警察攔住,“廳裡傳訊你,請隨我來一趟。”
馬君武並不擔心日本警察,知道他們不可能因為這種原因抓自己,直接就跟了過去。
魯迅擔心他的安危,隨著一同前往。
來到警察廳,日本警察問道:“諸君是清國哪個省的人?”
馬君武說:“我們是中國人,不是清國人。”
警察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問道:“士族,或是平民?”
馬君武笑了笑說:“遺民。”
警察有些無奈,隻能說:“你們不要在東京搞這種大規模的集會。”
馬君武說:“不過是正常的留學生促學會,難道也不行?”
警察並不想管這種爛攤子事,於是說:“以後儘量不要搞出過激舉動。”
完事就把他們放走了。
馬君武出來警察廳和沒事人似的,對魯迅說:“走吧。”
魯迅問道:“去哪?”
馬君武說:“當然是去給李諭先生發電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