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說:“那要怎樣?誰叫他不能還錢。”
呂碧城拉住李諭的胳膊:“我們看看。”
李諭抬頭看了一眼,匾額上提著“鼎盛當”三個字。
兩人走近一點兒,看見裡麵一個年輕女人正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對麵坐著一個垂頭喪氣的男人。
剛才說話的是在旁邊的另一個穿著比較體麵的男人。
體麵男人說:“簽了字,就跟我走吧。”
呂碧城小聲問李諭:“該不會賣女兒吧?”
李諭搖搖頭:“不像,旁邊那個坐著的那個男的年齡看著也不大。”
呂碧城看女人哭得淒慘,心腸有點軟,猛然想到:“該不會是……”
李諭問道:“是什麼?”
呂碧城說:“典妻。”
“典妻?”李諭頭一回聽說,“這是什麼?”
呂碧城說:“就是把妻子典當給彆人。”
李諭感覺不可思議:“還有這種操作?不可能!男人兩大恥辱,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怎麼忍得了?”
呂碧城也算剛剛新婚,更加看不得這種事:“我們瞧瞧能不能幫一下。”
李諭和她走進當鋪。
當鋪老板看見兩人問道:“二位客官,是要當東西?”
李諭說:“我隻是路過。”
當鋪老板突然認出來他:“您是帝師李諭?現在報紙上都是您。”
“好說好說,”李諭說,然後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當鋪老板說:“哦,你說他們啊,典妻唄。”
李諭驚訝道:“竟然真的有。”
當鋪老板拿出一張典妻契,說道:“我還是說合人。”
李諭瞧了一眼,紙張最右側開頭部分是紅色的,寫著“典妻契”三個大字,然後正文是:
“典契
王成儉久欠李玉法白銀壹佰伍拾兩,無力歸還,願將妻陳氏典於李玉法為妻,三年期滿,王以銀貳拾兩贖妻,過期不贖,另做它議論。
典妻人:王成儉
承典人:李玉法
說合人:王誌清”
李諭看完後忍不住脫口而出:“造孽啊!”
呂碧城這種女權先鋒更看不下去:“王成儉是吧,你就沒有一點出息,把自己老婆都典出去?難道是貨物嗎?”
坐在凳子上垂頭喪氣的王成儉無奈道:“我實在沒辦法,被逼得太狠了。”
李諭問道:“這合法嗎?”
當鋪老板王誌清說:“這個……合不合法的,有了典妻契,應該……也沒法說什麼。”
李玉法知道李諭是當朝帝師後,也過來笑臉相迎:“竟然是帝師老爺,這事不奇怪的,如果給我生個孩子後,也能送回去。”
李諭聽著就渾身惡心,但更惡心這個典當妻子的王成儉和醜陋的封建糟粕。可典妻這種事在這時候還真的不是特彆稀罕。
呂碧城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幾乎就要動手打這個窩囊男人。
李諭攔住她,然後在陳氏身邊蹲下去。她確實有幾分姿色,手指比較白皙,估摸著讀過書受過一些教育,起碼沒有乾過太多農活。
李諭問道:“還想和他過嗎?”
陳氏捂著眼睛:“我不想活了。”
“那你想不想自己把自己贖回去?”李諭問道。
“我自己?贖自己?”陳氏疑惑道。
李諭說:“我的工廠也招收女工,最普通的一年也可以掙30兩銀子,做得好的一年甚至上百兩。”
呂碧城說道:“幾年下來自己就把自己贖了,你還要這種男人做什麼?”
陳氏驚訝道:“真的能這樣?”
李諭站起身:“選擇權在你,想不想衝破枷鎖,取決於你。”
“我?我也能決定自己的命?”陳氏聽明白了,但還是不敢相信。
她再看了一眼窩囊的丈夫王成儉,還有一臉猥瑣的李玉法,咬著嘴卻一直不敢說話。
李玉法卻著急了:“帝師,您不能這樣壞人好事!”
“好事?”李諭突然想起,對啊,自己還是個官兒,於是又說,“在下現在是禮部正五品員外,腰掛從二品印璽。禮部是乾什麼的,就是管這些風俗禮儀、道德規製,你們看看你們做的,哪件事對了?”
李諭“啪”地擺出那枚印璽。
不得不說,雖然自己不想當官,但這東西好用是真的非常好用,立竿見影。
當鋪老板王誌清自然識貨,見到後連忙說:“哎喲,真是官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