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870年開始的三十年,銳意“脫亞入歐”的明治政府推行了一係列“廢佛毀釋”政令,許多佛教大寺院被占為神社,寺內文物被豪取強奪。就連奈良法隆寺這樣顯赫的大佛寺,也要采用主動上繳寺內寶物獻給天皇即後世東京國立博物館的法隆寺寶物館所藏,以求躲過一劫。
另一方麵,失去了社會身份地位的大名家、武士家為解生活之困,也在不斷地低價拋售舊藏。
可以說,那三十年間,日本傳統古物的多舛命運,類似中國曆代動亂時期。
無意影射什麼,但這種事在許多國家真的都發生過。
在當時以西方文化為主導的明治社會,洋風洋物更受日本國收藏家喜愛,反而歐美人士甚至中國學者湧至日本搜集文物。就比如赴日的黃遵憲、繆荃孫、楊守敬等,他們收集了許多善本秘籍回流了中國。
如果李諭現在想要在日本收集文物,仍然能夠以很低廉的價格搜集到不少德川幕府、日本戰國,甚至鐮倉時期的東西。
岩崎久彌指著刀劍館中最名貴的兩把劍說:“這把是手搔太刀包永,這一把則是古備前高綱太刀。”
李諭對武士刀了解極少,最多就是海賊王裡索隆的幾把刀,什麼秋水、和道一文字、三代鬼徹啥的。
硬要類比一下的話,岩崎收藏的這兩把刀相當於海賊王裡最頂級的無上大快刀十二工。
岩崎家收藏了這麼多名刀,同樣是因為明治政府的政策。1877年明治十年日本頒發《廢刀令,明令除穿大禮服者主要為皇室成員、軍人警察之外,其他人士禁止帶刀。
一夜之間,無數武士世家被迫拋售祖上名刀。岩崎家族便借此機會,搞來了很多。
其他的展室則藏有大量的瓷器、漆器、古籍等。
總歸是沒有讓李諭更加感覺痛心的皕宋樓藏書,之後的展室看下來沒有什麼大的心理波瀾。
參觀完時,河井荃廬已經等在了會客廳。
李諭在紙上寫下了“李諭印”三個字,河井荃廬道:“李諭院士精通西學,不知想用什麼字體?”
李諭說不上來太多,隻能隨口道:“儘可能古樸、簡單一些吧。”
河井荃廬略帶讚賞地說:“銳意新學,又回歸古樸,實有返璞歸真之意。”
河井荃廬又問道:“需不需要在下先做出印章圖樣,再行篆刻?”
“來不及了,”李諭說,“先生自由發揮便,時間緊迫。”
一般來說,一枚上等的印章刻好需要三四天以上。
岩崎久彌加了一句說:“河井先生選用最好的玉石,費用我們出。”
李諭明白背後的道理,這是他們的示好,也是心理上的試探,於是同意了:“感謝岩崎先生。”
這些日本大財團,實話說對李諭挺尊敬。
畢竟是生意人,古今中外幾乎都這樣,再窮的國家,隻要大家能做買賣,那就當貴客看待。
李諭當年有個同學,家裡是做外貿生意的,李諭發現他們根本沒有崇洋媚外一說,態度很簡單:讓我賺錢,你就是顧客、是上帝;你要是不能讓我賺錢、還瞧不起我,彆管是不是什麼正統英國法國貴族,在我眼裡屁也不是。
三天後,河井荃廬刻好了章,李諭拿過來看了看,感覺挺好的,但河井荃廬倒是有些過意不去:“有趕工之嫌,一旦時間存在限製,我才終於明白自己與吳昌碩大師的差距有多大。將來再去杭州,一定要繼續學習。”
河井荃廬此後的確幾乎每年都去杭州學習。
李諭納悶道:“不就刻個字嘛,有如此大差距?”
“應當說非常懸殊的差距!”河井荃廬歎道,“將來先生如果可以獲得一枚吳昌碩大師的印,將是不得了的事情。”
李諭聳了聳眉毛,回國後確實有必要再刻個印。
畢竟自己已經有了不少的收藏,按照收藏界的規矩,需要在藏品上蓋章的。
——當然不是像乾隆皇帝那種狗皮膏藥級彆的蓋章,甚至把章蓋到畫作之上。
作為收藏家,一般隻是在書畫前後長長的專門用於蓋章、題詩的題跋部分蓋個小印。
蓋章挺有必要的,因為按照後世古玩界的規矩,隻有傳承有序的文物才可以上拍賣會。
而所謂傳承有序,就是知道每一代的收藏家。
要是突然盜個墓挖出來的東西,肯定不能流通,逮著了還得進牢子。
李諭先用這枚章蓋了與三井以及三菱的合作條款。
三菱的岩崎小彌太十分高興,自家雖然隻獲得了無線電方麵的合作,但這東西值錢啊!
不過三井的大掌櫃益田孝同樣精明得很,並且非常看好汽車方麵的進展。
實在是有趣,此時竟然是三井家族更對汽車感興趣。
而李諭哪,這段時間也搞出來了點汽車上的進展。
t型車還有一年就要問世,李諭必須從它身上大賺一筆。
目前三大件中隻涉足了底盤業務,李諭準備逐步進入變速箱以及發動機領域,這樣他就可以漸漸控製汽車上遊的所有核心零部件供應。
將來通用、福特,以及日本未來的三菱汽車,每賣一輛車,利潤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李諭的。
李諭首先做的是變速箱方麵,他研究的是手動擋的改進。t型車那款兩檔+倒擋的變速器設計得真心有點令人抓狂,簡直反人類。
李諭準備先改進它的操作邏輯,同時在設計上讓它可以承受更大的扭矩,方便自己以後對發動機的改進。
這點小改動就足以讓李諭的產品領先時代。
此後再慢慢進行底盤改動、油門邏輯、發動機零部件、發動機整機的專利申請。
其實李諭隻是讓幾年後的東西稍稍提前。
這樣慢慢“擠牙膏”,李諭就可以長久保持在汽車領域的專利優勢。無線電也是同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