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洽卿說:“如果有利可圖,王董事覺得我會不買?”
王一亭笑罵道:“那你不能再買舊船!還不如找福建馬尾船廠下個訂單。”
虞洽卿滿口答應:“大事上我不會糊塗,絕不會出錯。”
虞洽卿能在上海-寧波客運線這個紅海市場屹立到最後,靠的一方麵是江浙、上海兩地乘客的愛國情懷,再就是低價策略。
一開始英國公司太古的客輪一趟收費1元錢,虞洽卿直接5角。
後來洋人頂不住,也降到5角,同時他們的船上條件更好。
但虞洽卿緊接著降到成本以下的3角。
然後洋人也跟進降價到2角5分,想要乾掉虞洽卿。
不過虞洽卿早就找到了江浙財團,大家同仇敵愾,不僅價格便宜,還補貼毛巾之類的小物品,同時船員態度比洋人的船員也好。
太古等公司最終不得不退出了競爭。
——其實大家都經曆過這種商戰,當年某滴、某團不就是靠這種方式奠定江湖地位,然後贏者通吃。
虞洽卿竟提前一百年上演了互聯網思維模式。
經此一戰,虞洽卿聲名大噪,再進行船公司擴張,籌集資本時江浙商人更加踴躍,沒多久就達到200萬之巨。
而在這期間,虞洽卿幾乎沒怎麼用自己的錢。
不過就算王一亭讓他買新船,以虞洽卿的風格,很可能還會買舊船,然後修繕。
王一亭估計能猜到,但想著隻要船的運營沒問題就算了,畢竟船公司在他掌握之中。
虞洽卿說:“王董事與張董事負責在上海買地建廠生產,帝師負責出技術,我幫著轉銷,強強合作,妙哉妙哉!今天必須痛飲幾杯,在下設宴,大家務必賞個臉。”
反正到了飯點,大家就在他安排下來到飯店。
王一亭同時叫來了上海商會目前的會長周晉鑣(現在還不叫上海商會,不過為了方便,就這麼叫吧,其實一回事)。
周晉鑣自然支持民族企業,沒什麼好說的。
他高興道:“在場都是好男兒,我等商人就應有不輸洋人之勇氣!”
眾人共同舉杯而儘。
虞洽卿卻歎道:“還是洋人賺錢多。”
王一亭鄙夷道:“你說沙遜洋行?他們賺的多是不義之財,鴉片都能當作貿易!”
周晉鑣又說:“如今剛剛舉辦完萬國禁煙大會,鴉片已經沒有前景。”
虞洽卿道:“但沙遜家族早就知道了消息,囤積了大量鴉片。我甚至懷疑,通過禁煙條約,也是他們策劃的,好拿鴉片賺最後一筆。”
李諭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沙遜家族是靠著英國的支持發展起來,萬國禁煙大會英國又是關鍵參與方,肯定知道關鍵條款,提前透露給了沙遜家族。
沙遜家族也明白鴉片貿易乾不長了,背後的大靠山英國多年前開始衰落,堂堂日不落帝國竟然在小小的布爾戰爭折戟。
而且在南非打工的一個叫做甘地的突然領導起了什麼“非暴力不合作”,已經影響到了印度國內。英國人自己都蒙了,這是啥新鮮套路?
印度的罌粟種植園產量實打實在下滑,猶太人想在印度買到便宜鴉片越發不容易。
總之,英國基本已經無力罩著沙遜家族的販毒業務。
但沙遜家族不可能放棄鴉片這個利潤巨大的市場,禁煙條約讓他們從海外買鴉片變得困難,但他們提前囤積了大量鴉片在上海租界,不再給各地代理商發貨。然後大肆放出流言,聲稱接下來鴉片將會緊缺。
這一舉動成功讓鴉片價格迅速飆升。
沙遜洋行等鴉片價格飆升到一定高價時,就會放一批貨出來。
然後等待下一個新高價格出來,周而複始,直到 1917年才結束。
短短幾年,沙遜主營的一個鴉片品種就瘋漲了五六倍。
可謂吸乾鴉片貿易最後一滴血。
所以在開完禁煙大會後,愛德華·沙遜與艾琳·羅斯柴爾德夫婦倆人還與李諭交談甚歡,絲毫沒有什麼緊張情緒。
李諭道:“隻能寄希望於卷煙市場擠走鴉片市場。”
“有道理!”虞洽卿說,“我們也在江浙建立卷煙廠,還有福建雲南廣西,大片便宜的地可以用。”
虞和欽說著說著就開始憧憬起美好藍圖。
王一亭說:“不要忘了還有貨運一事。”
虞洽卿笑道:“當然!但建煙廠的確不失為一條妙計。”
王一亭說:“就怕還會落下東亞病夫之把柄。”
虞洽卿直接問李諭:“帝師,你是最懂科學的,你來說,卷煙危害如何?”
李諭說:“卷煙對身體也有危害,隻能說比之鴉片小之又小,而且洋人也多有吸煙者。”
“這不就結了!”虞洽卿說,“王董事,你不要有這麼多顧慮嘛!”
王一亭說:“但我們要提前聲明卷煙之危害。”
虞洽卿說:“總不能讓我們在煙盒寫上卷煙危害身體吧?”
王一亭說:“未嘗不可。”
虞洽卿哈哈一笑:“王董事,您也要來一招大智若愚嘛?這樣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更加吸引人,說的我現在就想買幾包吸一下。”
虞洽卿又轉念一想:“真是一條妙計!是我慢了半拍。”
王一亭說:“隻要是能夠先趕走鴉片,付出點代價在所難免。”
虞洽卿說:“聽說現在建煙廠的多是北洋之人,周會長,你與盛宣懷大人有私交,向他詢問一下建煙廠可有什麼避諱之處,千萬不要有什麼差池。”
周晉鑣說:“我會專程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