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諭又說:“我看邀請函,似乎能斯特先生也注意到了你此前所寫的那篇通過量子角度解釋固體比熱問題的文章。”
愛因斯坦說:“所以我覺得當蘇黎世大學的物理教授好處還是不少的,最少一個正兒八經的大學教授寫的東西,更多人願意相信,而不是當做胡言亂語丟進垃圾桶。哦!我以前是很鄙視權威的,沒想到現在要走到這條路。”
李諭笑道:“物儘其用而已。”
愛因斯坦在那篇關於固體比熱的論文中論證,在足夠低的溫度下,固體比熱將隨著溫度的下降而下降。通常認為,在常溫下,固體的比熱是個固定不變的值可到了超低溫,比熱已經不是個固定值。
能斯特作為熱力學大佬,一直在研究固體比熱問題,愛因斯坦用量子理論來解釋固體比熱,給了他很大啟發。
正好去年能斯特得出了實驗結果,與愛因斯坦的預期一致,所以他才漸漸開始承認量子理論。
20世紀初,物理學界明確接受量子論的人不多,能斯特是個傳統的經典物理學家,這麼快就接受量子論,應該還受到了普朗克影響。
來到會場時,索爾維與能斯特一起走過來對李諭說:“閣下的到來讓我們感覺非常慶幸,有了更多獲得諾貝爾獎的優秀學者到場,我們的會議也能夠更大地提升影響力。”
“感謝先生邀請,”李諭客氣道,“參與到最前沿的物理學探討,我同樣非常喜悅。”
會場的麵積不大,畢竟隻有十幾個人,但都是物理學界精英。
普朗克走過來說:“李,如果你不來,這個會議的主題就太過暗淡。”
李諭笑道:“你們不來更暗淡。”
會議主席洛倫茲問道:“你們知道外界學者在聽說我們一群人要討論顛覆傳統的量子理論後,是怎麼稱呼我們的?”
盧瑟福說:“該不會是異教徒吧?”
“不是,”洛倫茲搖了搖頭,“但也差不多,他們說我們是在舉辦布魯塞爾的女巫盛宴。”
愛因斯坦看向居裡夫人:“好在我們有真正的女巫。”
居裡夫人淡淡道:“我並不怕這種名頭。”
她的丈夫皮埃爾居裡終究還是提前於她過世,李諭雖警告過其要小心交通安全,但他沒有死在馬車之下,卻還是在一次駕車中出了事故。
寡居後的居裡夫人,也與朗之萬傳出了流言。二人的桃色緋聞不久前剛剛被巴黎的媒體曝光。
傳媒喜歡這種有勁爆點的新聞,一時之間儘人皆知,居裡夫人的精神壓力相當之大。
本來能斯特與索爾維不太想邀請她出席,不過鑒於她的影響力,還是發出了邀請函。
李諭對居裡夫人說道:“我也聽到了關於您的一點流言。”
居裡夫人眼神低垂:“當然會聽說了。”
李諭緊接著說:“流言是您將會再次獲得諾貝爾獎。一個人兩獲科學界至高之獎,真是難以置信。”
居裡夫人眼神閃爍了一下:“可……”
李諭打斷她:“不要在意彆人怎麼說,我堅信,那些讀著花邊小報的粗野之人講出的笑話,比他們自己的德行還要爛。”
居裡夫人微微一笑:“我想說的是,諾貝爾獎委員會就算會授予我獎項,也不見得會讓一個如今聲名狼藉的波蘭女人去斯德哥爾摩領獎。”
目前不少小報已經把居裡夫人寫成了“波蘭蕩婦”,用詞非常毒。
李諭當即說:“我會給諾貝爾委員會寫信,並且會在報紙發文公開支持你。”
同為法國人的龐加萊一驚:“李,你還是不夠了解巴黎,為居裡夫人發聲會讓你自己也招致不好的評價。”
李諭聳聳肩:“我又不在巴黎生活,為什麼要在乎巴黎人怎麼說我?”
愛因斯坦舉手道:“我也要與你聯名在報紙支持居裡夫人,在我看來,如果兩個人相愛,誰也無權乾涉。”
愛因斯坦本來就是居裡夫人的鐵杆支持者,況且他自己的桃色緋聞要遠比居裡夫人多,同樣不在乎巴黎人怎麼評價自己。
李諭笑道:“總之,夫人,請你萬萬不要擔心,更不要有任何輿論壓力。”
居裡夫人略感無奈道:“如果巴黎人都有你們這樣的想法該多好。”
今天並沒有什麼具體議程,主要就是見麵會和索爾維本人提供的歡迎晚宴。
索爾維財大氣粗,請來了法國大廚做菜。
愛因斯坦比較隨性,吃起飯來不是特彆紳士。
一旁的居裡夫人提醒道:“吃法餐不應這樣。”
愛因斯坦指著李諭說:“他連刀叉都不能熟練使用,比我還沒有紳士樣子。”
“您的觀察能力真是驚人,吃著飯也能洞悉四周。”李諭笑道。
侍者又為每人端了點心。
愛因斯坦驚喜道:“這就是愛的方泉?”
李諭看著眼前蓬鬆的點心,疑惑道:“什麼愛的方泉?”
愛因斯坦對德布羅意說:“你最了解,你來說。”
德布羅意解釋道:“這是一道十分有名的法國點心,發源於拿破侖皇帝的宮廷禦廚卡雷姆。這道點心極其輕盈,有如從烤爐中隨風飄出一般。”
卡雷姆在法餐的曆史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
李諭嘗了嘗,口感還可以,但高檔西餐最重要的是食物外形與儀式感,味道不會比京津兩地的普通點心好吃太多。
德布羅意不無期待地問道:“李,你覺得如何?”
“還不錯。”李諭說。
德布羅意還以為李諭一定會對這款工藝複雜的點心非常震驚,但隻有這麼一句稍顯平淡的評語。
可惜李諭輩子時沒能進入傳說中的米其林餐廳嘗一嘗,好判斷有什麼區彆。
但看網評價,似乎其特色與此刻吃的法餐沒有太大區彆,主打的就是八字真言:盤大,量少,抹醬,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