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巴黎,李諭先前往斯德哥爾摩領了獎。
雖然獲獎理由對於李諭來說不算最突出的成果,但兩獲諾獎已經相當罕見,此前僅居裡夫人做到。
國內報道後必然群情振奮,願意投身科學的青年才俊將越來越多,這是李諭最希望看到的。
而李諭在科學界的威望更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諾獎的宴會結束後,李諭便前往柏林看望普朗克與愛因斯坦兩尊大神。
普朗克在自己的彆墅會見了李諭,同在的還有愛因斯坦以及弗裡茨·哈伯。
這三位都是諾獎獲得者。
“很高興再次見到你,”普朗克端著紅酒迎接李諭,“也恭喜你再次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
愛因斯坦同樣祝賀道:“非常令人驚歎的成就。”
李諭笑道:“諾獎對諸位來說都是囊中之物,逃不掉的。”
愛因斯坦給李諭介紹了弗裡茨·哈伯:“哈伯先生是我的朋友,一位非常優秀的化學家,他成功用空氣中的氮氣合成了氨,為氮肥工業提供了無與倫比的支持。”
李諭同他握手道:“你好,哈伯先生。”
哈伯說:“很榮幸遇見你,院士先生。”
弗裡茨·哈伯已經四十多歲,是個禿頂,個子不高,但衣冠楚楚。
哈伯是猶太人,不過他一直竭力使自己同化到德國人中,甚至改變了信仰,受了洗,衣著舉止都發生了改變,並戴上了一副典型普魯士人風格的夾鼻眼鏡。
哈伯的科研實力很強,如今是普魯士科學院化學研究所所長,地位不低。
值得說明,哈伯是另一個典型的“天使與魔鬼”化身。
合成氨的技術自然可以用於化肥工業,解決上億人口的糧食問題,但德國同樣可以用合成氨技術生產炸彈。
更為人詬病的是,一戰時期哈伯親自指揮了大型化學武器進攻,他在戰場投放了180噸氯氣,導致了差不多5000名英法聯軍的陣亡。
哈伯此後又製造了很多其他化學武器。
化學武器與生物武器剛問世就認定為極端不人道,哈伯的所作所為最終讓他眾叛親離。
他的妻子為此自殺,愛因斯坦也與他決裂,稱他為“科學界敗類,喪心病狂的走狗”。
但哈伯還是獲得了1918年諾貝爾化學獎(1918年僅頒發了物理學獎與化學獎)。
按道理,諾貝爾的幾大自然科學類獎項不像和平獎與文學獎那樣,很容易被不相乾因素乾擾。物理獎、化學獎、生理或醫學獎曆來很少受到異議,但哈伯的獲獎卻招致了非常大的反對。
英國的權威期刊《自然》發表評論文章進行抨擊:“哈伯將其聰明用到了戰爭和殺人方麵……這永遠是人類的恥辱,德國人的恥辱”。
美國的《紐約時報》言辭更加激烈:“瑞典皇家科學院將殊榮授予了戰爭罪犯和放毒者。”
更有諷刺意味的是,雖然哈伯很想融入德國,但當小胡子希特勒上台後,開始迫害猶太人,哈伯也沒有逃過魔爪,被迫遠走他鄉,於1934年病逝於瑞士。
不勝唏噓。
普朗克對李諭說:“剛才愛因斯坦先生給我們展示了一項非常有趣的思想實驗,要證明重力可以扭曲光線。天哪,這個說法簡直比我當年的那句‘能量是不連續的’還要離經叛道!”
李諭說:“愛因斯坦先生考慮這個問題的出發點一定是水星近日點的進動吧?”
愛因斯坦笑道:“果然是同時精通數理以及天文學的李諭院士,你猜對了。”
哈伯是搞化學的,問道:“水星怎麼了?”
愛因斯坦說:“自從牛頓時代以來,人們對水星軌道的微小移動一直得不到解釋,近日點是行星橢圓軌道上距離太陽最近的點,人們注意到,水星近日點的移動,要比牛頓定律計算出的結果略大一些,大約每世紀都要快43弧秒。”
哈伯問道:“此前學界是怎麼解釋的?”
李諭接上話:“過去天文學家懷疑水星軌道內部可能還有一顆行星,對水星軌道形成了攝動,就像早些時候發現海王星一樣;天文學家甚至給它起了名字,叫做‘火神星’。可經過多年的天文觀測,水星軌道內部並不存在行星。”
哈伯繼續問道:“那麼愛因斯坦先生想要怎麼解釋?”
愛因斯坦在桌子上拿出一張紙,在中間摳了一個大洞,然後又用筆尖在大洞周圍紮了一些小眼。接著他拉上窗簾,讓光線變暗,把紙放在窗簾前:“中間的洞是太陽,四周是星星,你現在可以看見星星嗎?”
哈伯搖了搖頭:“看不見,太亮了。”
愛因斯坦把手伸到紙的後方,擋住大洞,四周的小眼便能目測到透進了亮光,他解釋說:“日食期間,隻要選好觀測位置,就能夠拍下白天星星的照片。再與夜間的位置進行對比,就可以證明重力扭曲了光線。因為白天能看到擋在太陽後麵、本來不應看到的星星。”
哈伯讚道:“天才的想法!”
李諭說:“下一次日食就在明年八月份,最佳觀測地點在克裡米亞,還有充足的時間準備。”
哈伯訝道:“克裡米亞?俄國人的地盤?”
愛因斯坦說:“是的。”
哈伯說:“恐怕需要外交上的幫助了,這不僅僅是一次科學考察。”
愛因斯坦看向普朗克:“需要先在普魯士科學院中獲得許可。”
普朗克說:“我會幫你爭取,不過你要拿出準確可靠的計算稿,才能說動他們。”
愛因斯坦拍了拍李諭的肩膀:“我們會搞定的。”
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確實可以解釋水星近日點的進動,是一次非常漂亮的證明。
不過曆史上,愛因斯坦這次的計算其實出錯了,他得出的結果是18弧秒,甚至不到正確值的一半。
李諭自然可以幫他矯正。
兩人隨即共同完成了文章。
——由於是李諭與愛因斯坦協作完成,多年後,這篇手稿甚至登上了拍賣會,被人以60萬美元的價格買下。
普魯士科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