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情傷(2 / 2)

李諭無奈道:“你們的關係已經到了這種田地?”

“早就是這樣了,”愛因斯坦說,“還沒到柏林時便已如此,我再也無法忍受米列娃的陰鬱了,每次回家都感受不到一點快樂。”

李諭說:“婚姻破裂是一個盤旋下行的螺線,而且會進入惡性循環,越來越糟糕。”

“羨慕你還能說出這麼優美的比喻。但你說的沒有錯,這就是惡性循環,”愛因斯坦說,“並且我不久前剛知道,搬到柏林後,米列娃與薩格勒布的一位數學教授弗拉基米爾保持著曖昧關係。”

李諭感覺很震驚,“你要怎麼麵對?”

愛因斯坦說:“我不會怨恨他們任何一方,但我確實愈加感到痛苦和孤獨。”

歐洲人的情感觀念和亞洲真是差了好多。

看樣子愛因斯坦最近沒心情搞研究了,隻希望先把家庭瑣事搞定。

哈伯作為中間斡旋人,把“合同”拿給了米列娃。

原以為這種苛刻的條款沒有女人會同意,但米列娃竟然接受了!

愛因斯坦於是乎又寫了一封更加直白的信給她:“希望你完全明白目前的形勢,之所以準備和你重新住在一起,是因為我不願失去孩子們,他們也不願失去我。和睦的關係已經無法繼續,但我會保持一種‘事務性’關係,個人方麵必須縮小到很小一個範圍。不過我為此向你保證,我會以恰當的態度對待你,就好像麵對的是一個陌生女人。”

文字相當之紮心。

米列娃終於意識到,他們的關係已無法挽回。

她隻能同意與愛因斯坦在哈伯家擬出一份分居協議。

愛因斯坦願意每年給米列娃和孩子們提供5600馬克的撫養費。

隻是擬定協議時愛因斯坦沒有露麵,委托律師代辦。

他感覺身心俱疲,拉著李諭到了一家酒館喝啤酒。

德國的啤酒在歐洲算上乘,但現在的愛因斯坦喝不出什麼滋味。

“我不準備再結婚了。”愛因斯坦說。

李諭說:“中國有個作家講過,婚姻就像一座圍城,外麵的人想進去,裡麵的人想出來。”

愛因斯坦說:“這句話概括得太好了。可我有時也在想,是不是隻保持溫情脈脈的關係不必墮落為婚姻的奴隸。”

“從人類剛開始誕生文明,就明白這種想法不可能,不僅因為太不負責任,更因為會導致社會大亂。”李諭說。

“我當然知道,隻是隨便的一句感慨,”愛因斯坦歎了口氣,“最讓我痛苦的是米列娃如果回瑞士,將帶走我的兩個孩子。我承認離不開他們,我曾經在無數個日日夜夜抱著孩子們,用嬰兒車推著他們到處走,同他們遊戲,爬上爬下,嬉戲逗樂。以前我一出現他們便要歡呼,——小兒子直到現在還會歡呼,因為他太小了,不可能明白眼前的情況。而現在他們將一去不複返,在他們的腦海裡,父親的形象會慢慢銷蝕!”

那句老話果然說得好,老婆永遠是彆人的好,孩子永遠是自己的好。

愛因斯坦的孩子對頂級科學大佬父親相當崇拜,但生活的瑣事卻不得不讓骨肉分離。

李諭隻能說:“孩子永遠是父母的羈絆,你以後可以多去看他們。”

愛因斯坦又歎了口氣:“米列娃一定會以此來要挾我。”

這兩口子一直僵持到1919年才真正離婚。

不過這幾年的關係已經算作離異。

兩人喝了一會兒,哈伯來到了啤酒館。

“米列娃簽過了。”哈伯把分居協議書放在愛因斯坦麵前。

愛因斯坦瞄了一眼,然後問:“她什麼時候離開柏林?”

哈伯說:“可能用不了多久。”

愛因斯坦給他倒了一杯啤酒:“你們兩位家庭和睦的朋友與我一起喝一杯吧。”

哈伯說:“不要太難過,未來怎樣誰也不好說。”

哈伯的人生其實比愛因斯坦慘多了,一戰後,他的妻子反對哈伯參戰並製造可怕的化學武器,因為鬥爭無果在一年後自殺。

李諭準備岔開這個陰鬱的感情話題,三個大老爺們聊不出個一二三。

“最近的《物理年鑒》等雜誌,似乎還有知名物理學家在反對你的廣義相對論綱要。”李諭說。

愛因斯坦說:“這說明人們已經在相對論上傾注了足夠多的關注與精力。去年的物理學年會,古斯塔夫·米等人與我進行了激烈爭論。但實際上我喜歡爭論,它會讓更多人關注相對論。”

這個叫做古斯塔夫·米的也是個物理學家,提出過米散射,配合瑞利散射可以解釋一些大氣現象。此外他還比較喜歡引力理論,或者說牛頓力學。

哈伯說:“最麻煩的還是來自普魯士科學院的反對聲音。”

愛因斯坦說:“沒有辦法,畢竟我的廣義相對論綱要隻是一個草創版本。但我提出的一些空間與引力的關係有望在今年的日食時被證實,這些人到時一定不能再說出什麼。”

李諭當然知道這場日食觀測不可能成功,於是說:“觀測是一方麵,還要從數學上完成廣義相對論的論證。”

愛因斯坦聽後說:“目前我的引力方程並不是廣義協變的,困擾了我好久。如果場在數學上完全由物質所決定,那麼就很容易證明,帶有廣義協變方程的理論不可能存在。”

愛因斯坦顯然還是卡在了數學上。

李諭說:“如何在數學策略上解決張量是最重要的挑戰。”

“起碼有希望,我應該馬上就可以證明引力方程對於任意運動參照係仍然成立,因此關於加速與引力場等效的假說是絕對正確的,”愛因斯坦說,“雖然大自然隻把獅子的尾巴顯露給了我們,但我確信無疑,獅子是個龐然大物,尚不能立即全部顯露在我們眼前。我們見到的就像叮在獅子身上的虱子所見到的一樣。”

哈伯說:“如果成功,我想你會掃除所有生活上的陰霾。”

愛因斯坦倒是挺有自信:“我一定會趕在希爾伯特前麵!雖然他是非常優秀的數學家,但我絕不會讓數學家在物理方麵超過我。”

李諭笑道:“哥廷根的數學家們正要全力‘整改’物理學,我也希望你能早點成功,否則所有物理學家們的處境真是太尷尬了。”

愛因斯坦說:“不會等太久,目前的局麵就算理論物理學家不出手,天文學家也會幫我們一把,物理學總歸還有實驗與觀測這條路。”

李諭隻能說:“希望一切順利。”

好事多磨吧,反正不會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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