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虛幻(2 / 2)

1900年以前算作教會醫院時期,雖然有少數幾個醫學校陸續開辦,但基本依靠的是教會醫院,隻兼收少數學徒傳授醫學知識;

1901年至1912年是醫學教育萌芽時期,這期間上海震旦大學增辦了醫科,德國人開辦了同濟醫學校,“滿鐵”則在奉天設了“南滿醫學堂”;

從1913年開始,正規的醫學教育才在中國逐漸成形,教育部頒布了醫學專門學校的規程。

嚴複問道:“美國人這次在北京建的醫學校,是什麼標準?”

“按照洛克菲勒基金會的想法,至少要建成一個比肩美國約翰·霍普金斯的醫學院。”李諭說。

“他們真想這麼乾?”嚴複問。

“根據美國的門戶開放等外交政策,他們現在反而有點討好我們國家的知識分子,此前的留美幼童項目、庚子退款興建學校都是他們的一種策略。希望通過影響這些未來的中國精英,讓我國儘可能慢慢變得親美,他們就能夠施加影響。不管商貿還是政治上,對他們來說,將來的好處要比投入大得多。”李諭解釋道。

“是一步大棋,”嚴複感歎道,“隻是聽起來好像與傳教士們的做法殊途同歸?”

李諭說:“隻能說做得更加高明。”

嚴複說:“果然要讀萬卷書、行萬裡路。疏才遊曆多國,見識遠超了常人。”

李諭不能說這是因為自己有“上帝視角”的緣故,於是順著他的話說:“多看看世界的確有用,但先生才是睜眼看世界的第一人。”

嚴複笑道:“我早就是個老頭子了。”

隨著汽笛聲長鳴,輪船漸漸靠港。

哈佛大學校長艾略特、芝加哥大學校長賈德森以及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院長韋爾奇走下船,三人後麵還有其他隨行人員。

李諭給嚴複進行了一一介紹,嚴複有點吃驚於考察團的陣容強大,在他心中,這種全美排行前幾名大學的校長至少是教育次長等級的人物。

到達京城後,嚴複和李諭在飯莊招待了考察團。

“非常歡迎諸位的到來,本人報以最誠摯的祝福。”嚴複首先說。

“謝謝!”艾略特禮貌回道,然後表明立場,“我們這次的目標是建立一個與歐美同樣好的醫學院,具有優秀的教師隊伍、裝備優良的實驗室、高水平的教學醫院和護士學校。”

嚴複也問出那個關鍵問題:“入學標準呢?”

艾略特說:“自然也要按照美國最好醫學院的入學標準。”

“這麼嚴格?”嚴複思忖道,“隻怕前幾年招不到多少學生。”

李諭覺得無所謂:“規矩從一開始就定好不是壞事,以國人的學習水平,將來達到這種入學標準並非難事。”

“也對,疏才數年前就布局了中小學,”嚴複有點放下心,“多虧你的先見之明。”

李諭仍舊依照國情給艾略特多提了個建議:“醫學院最好開設預科,讓中學畢業的學生先讀兩年。”

“李諭先生的建議我們接受,美國大學亦是如此,”艾略特說,“但學生的英文水平必須達標,因為教學將全程采用英文,畢竟我們沒法把所有的醫學書籍都提前翻譯成。”

嚴複是翻譯行家,說:“翻譯醫學典籍至少要先懂,而且翻譯是個持續多年的過程,並非易事,現在用英文教學沒有問題。”

艾略特說:“從明天開始,我們將會陸續造訪貴國京城、上海、武漢、長沙、廣州、寧波等地的醫學院,以編撰考察報告呈遞基金會。”

李諭小聲對嚴複說:“這份報告關乎資金”

嚴複會意:“我會通知交通部,全力配合!”

艾略特雖然不是專門搞醫學的,但他確實很懂醫學教育。在他之前,美國的醫學教育非常拉胯,醫學生完全不需要先修預備課程就可以入學,正式教學隻需一年,而且隻限於理論。

基本等同兒戲。

大概1870年代,艾略特才開始對哈佛的醫學院動刀,改革比較徹底,課程全麵重新修訂、增加學業壓力、嚴控教師隊伍、提升畢業門檻等。效果很好。

——

隨同這艘船來的,還有李諭訂購的大批醫學教育設施。一部分李諭拿給了上海的哈佛中國醫學院及大同大學,另一部分則捐給了國立北京醫學專門學校。

這所學校於民國初年剛剛成立,是中國第一所國立西醫學校,也是將來北大醫學院的前身。

國立北京醫學專門學校的校長湯爾和對李諭的捐贈行為非常感激:“教育部出資不過一萬餘兩,先生捐贈的物資便已經超過一萬兩。”

“錢財不過身外之物,能花在刀刃上便好。”李諭在這方麵花錢一直大手大腳。

然後李諭給他講了講協和醫學院考察團隊的事。

湯爾和正色道:“我們也會嚴格要求!本人向來認為,各國的醫學會及印刷物中,沒有我們中國人的地位,實在是一件最慚愧不過的事。這所學校便擔當著將來在學術上同列強競爭的責任。”

李諭笑道:“這話聽著提氣。”

湯爾和對醫學教育有積極貢獻,可惜九一八後投了敵,搞起了“中日友善”教育。當日本全麵侵華,北大、清華等校南遷後,他又代表日方在北京出任了北大的總監督。

——

回到家後,鳳鈴拿來一封電報。

李諭看了看,是愛因斯坦從柏林發過來的:

“我感到非常擔心,弗倫德裡希剛剛抵達俄國境內,德皇便向俄國宣戰。他們帶著專業的觀測設備,一定會被俄軍當做間諜抓獲,我籌劃許久的觀測試驗將會泡湯。可憐我還要繼續做一個不懂得實驗,甚至沒有實驗驗證的理論物理學家。”

李諭回電道:“人算不如天算,但您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完善理論方麵的工作,比如那些令人瘋狂的數學。”

愛因斯坦被戳到痛處,回電:“我想我應該去哥廷根開一段時間講座。”

為了解決廣義相對論的數學基礎,愛因斯坦求助過很多數學家,寫了很多信給各國數學家,最後發現還是得靠哥廷根。

他準備給哥廷根大學的一眾數學大佬們講明白廣義相對論,然後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辦法。畢竟自己此前已經親眼看到,這幫人確實牛,已經在量子力學的數學基礎方麵貢獻了出色成果。

隻不過愛因斯坦沒想到自己差點翻船:他講得有點太過,長達三個月的演講中解釋了廣義相對論遇到的所有困難之處,導致希爾伯特差點自己搞出廣義相對論的場方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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