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山滿說:“估計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像德國一樣,不僅有民用的飛艇運輸業務,還能夠進行遠程軍事打擊。繼對倫敦的幾次空襲後,德國飛艇再次空襲了巴黎,據說那些每天早起看新聞的法國勳貴們都嚇了一跳。我們也大大提升了對飛艇的信心。”
李諭順著誇大戰果:“法國的貴族們在後方喝茶看報,把前線戰報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幾萬人的死亡隨口就能說出來。但隻是看到飛艇的影子,就嚇得屁滾尿流,要是投彈再準點,這些人可能也成了第二天的新聞。”
頭山滿道:“看客成了新聞,想想就有趣。關於投彈的精準度,李君有沒有什麼更好的技術手段?”
李諭聳聳肩:“我對軍事不太了解。”
頭山滿顯然知道李諭曾經在北洋的軍校教授測繪學和彈道學的事情:“並不求具體的技術方案,隻是想知道有沒有理論上的可能。”
李諭說:“隻是粗略一想,不可控因素都太多,單單風向就是無法控製的一條。”
頭山滿問:“通過計算也做不到?”
“肯定做不到,”李諭說,“空氣動力學非常複雜,裡麵甚至摻雜了混沌。”
頭山滿對這個答案比較失望,“沒有什麼彆的辦法?”
李諭說:“除非炸彈會自己尋找目標。”
頭山滿一拍手:“好主意啊!”
李諭心中一驚,莫非他能猜出精確製導這種超前思路,沒想到頭山滿說:“要是讓士兵抱著必死決心……”
李諭尷尬道:“神風?”
頭山滿聽了這個詞更興奮,“打敗蒙古軍隊的神風!是的,就是神風。”
李諭說:“那可是在天上,人又不會飛……”
頭山滿說:“我指的並非空戰,決定戰役勝負的肯定還是陸軍,而決定陸軍能不能獲勝的則是武士道之精神。”
不愧是浪人頭子,幾句話又繞到武士道上了。
但李諭對武士道更沒有任何好感,“記得當初京師大學堂還有從日本國請來的心理學教授,不過我想貴國關於這項研究,已經開始有那麼一點歪曲。”
頭山滿沒有聽出李諭話裡有話,隻是說:“有洋人曾經給我推薦過一個叫做弗洛伊德的奧地利人的心理學書籍,我讀了讀,並不感興趣。洋人的心理學要是這麼發展,是他們走歪了才對。”
“好吧,我同樣不懂心理學。”李諭不再多說。
頭山滿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還有一事,現在阿司匹林這款西藥聯合北京長春堂的避瘟散,幾乎已經將我們日本國的仁丹壓垮。李君,我知道你現在是上海拜耳藥廠的實際控製人,阿司匹林如此低價,恐怕不合情理吧?”
李諭麵不改色:“國人窮困,我想惠及更多普通人,有錯嗎?”
頭山滿說:“我有點想不通了,辦廠子不就是為了掙錢?你明明能夠以更高的價格銷售,獲得更多利潤,為什麼仿佛在做慈善?”
李諭笑道:“您說對了,我就是想做做慈善。”
頭山滿嘴角抽了抽。
日本的仁丹之前在國內銷售火爆,後來北京的孫振蘭搞起了長春堂,並造出避瘟散對抗日本仁丹。
孫振蘭外號孫老道,長春堂這名字聽著也有點道家味道。他還挺懂營銷學,在廣告上用了“太上避瘟散”的名字,仍舊抓著道家思想不放;然後寫上“內務部立案”、“農商部注冊”字眼,表麵自己的這款藥有皇家機密,同時有新成立的農商部背書。
廣告的中間則是一個鶴發童顏的老道士形象。
這可比日本那個留著八字胡的西洋形象更吸引普通老百姓。
避瘟散的銷售漲得非常迅速,後來長春堂又來了個更擅長經營的,讓這款藥每年銷售額突破了兩百萬盒,徹底把日本仁丹壓了下去。
但七七事變後,日本人耍起無賴,利用憲兵強行抓了長春堂老板,勒索大量贖金。
頭山滿或許知道低價競爭這種商業手段,但現在真的更加捉摸不透李諭。
他心想:李諭幫著日本搞到飛艇資料,似乎是站在日本這一邊;而他的很多舉動又像是在讓日本經濟不好受。
搞不懂,實在搞不懂。
頭山滿試探著問道:“將來李君會不會提高藥品價格?”
李諭說:“那就要看生產規模,隻要有一點利潤就夠,我遵從的是薄利多銷原則。”
頭山滿搖頭:“你的價格已經低於德國國內的售價。”
李諭辯解說:“頭山先生,您的消息雖然很準,但沒有看透後麵的本質。”
頭山滿問:“什麼本質?”
李諭說:“德國如今通貨膨脹嚴重,物價漲了兩倍有餘,怎麼能拿他們的價格對比?”
頭山滿說:“李君對經濟學原來有這樣的認知,可以說出通貨膨脹一詞。”
李諭說:“另外,頭山先生,你要知道藥廠經營的策略,有些藥就得低價,想賺錢需通過其他的藥物或者服務。”
頭山滿眼睛一亮:“比如?”
李諭說:“比如可以讓男人重振雄風的藥。”
頭山滿哈哈大笑:“還陽藥大都是假的,如果藥廠真能搞出來,確實能賺到無以複加的錢。”
李諭笑道:“我隻是隨口舉的例子。”
頭山滿說:“李君無所不能,未來要是開發出這種東西,我一定替幾位老朋友好好感謝你。”
李諭一口茶差點噴出來:“頭山先生,在下不過開個玩笑。”
頭山滿說:“我知道,但不管什麼,我都期待。因為我很想知道,一個藥廠除了生產害人的鴉片,到底能造出什麼賺大錢的東西。”
李諭心想,原來你們日本人也知道毒品的害處,民國時期,各大租界都禁止鴉片,隻有日租界鴉片館橫行,就是為了賺黑心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