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一時之間也沒有想到高爾基是誰,說道:“將來以疏才兄弟的名字命名圖書館或者乾脆讓你當圖書館長也未嘗不可。”
李諭立馬說:“千萬彆!什麼都當得,就是圖書館長當不得……”
蔡元培說:“隻是名譽的,不需要負責具體事務,不然你捐這麼多書……”
“你要是讓我當,我就不捐了!”李諭說,“不過我可以推薦一個人,李守常。”
就是李大釗。
蔡元培說:“守常確實不錯。”
李諭趕緊鬆了口氣。
除了使用新人,目前已經在文科院的錢玄同、沈尹默也是蔡元培非常看重的。
沈尹默開了個書法研究會,李諭來北大開講座就時不時找他傳授點經驗。沒辦法,在這個時代混,字寫太差真的很沒麵子。
沈尹默作為民國頂級書法大家,為人和善,針對李諭那手爛字,沈尹默每次都會逐個講解如何用筆。
得到這種書法名家指導,李諭再不濟也能達到寫春聯的水平。
話說舊時代練字真的不容易,根本不像後世一樣,隨便在手機上一查就能找到任何你想找的字帖。
古時候有條件收藏拓本字帖的絕對是有錢人家。明清的皇帝書法都很好,就是因為教育環境好,從小就有最頂級的書法名家教授。
蔡元培重視新學,但不極端,懂得“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道理,書法就是毫無疑問的精華之一,所以十分支持。
“沈先生,有時間彆忘了也指點一下本人的書法。”蔡元培說。
沈尹默道:“校長過謙了。”
陳仲甫正好趕到,聽到後大笑:“沈老弟的書法看來有不小長進?連校長和院士閣下都向你求教。”
沈尹默笑道:“是他們兩位抬舉在下。”
陳仲甫的書法水平同樣相當高,宣統年間時曾評價沈尹默的書法為“其俗在骨”。當時的沈說不出什麼,辛苦練了幾年,早已今非昔比。
蔡元培說:“仲甫,你來了就要擔下文科學長之職,萬萬不可推辭!”
“可以,”陳仲甫說,“但校長要答應我在校園裡繼續辦《新青年》雜誌。”
蔡元培說:“你把編輯部搬過來我也不會說什麼。”
陳仲甫說:“既如此,我肯定不能推辭。”
蔡元培又小聲說:“此後記得多提拔一些新人。”
陳仲甫說:“我明白。”
過了一會兒,章太炎的大弟子黃侃突然破門而入,大聲說道:“聽說來了位新的文科學長?”
蔡元培隨即說:“介紹一下,就是這位陳仲甫先生。”
黃侃冷冷道:“原來是個區區桐城秀才,何須如此興師動眾?”
說完竟直接拂袖而去。
場麵有些尷尬,蔡元培連忙對陳仲甫說:“仲甫莫怪,他就是這個脾氣。”
陳仲甫淡淡一笑,“沒關係,都是些陳年舊事才讓他如此。”
早在日本時,陳仲甫曾去找章太炎聊天,隔壁屋是黃侃和錢玄同。
陳仲甫與章太炎聊到清朝漢學的狀況,不知怎麼說到了湖北。陳仲甫說:“湖北沒有出現大學者。”
章太炎表示同意:“說的是,好像沒有出過什麼像樣的人才。”
他們的對話正好被裡屋的黃侃聽到,頓時暴跳如雷:“好個湖北沒人才!湖北雖無大學者,然而還有區區在下;安徽固然出了不少學者,然而未必就是足下!”
兩人從那時就結下了一點梁子。
蔡元培說:“相處一段時間也就好了。”
“當然,有空我還得給他道個歉。”陳仲甫說。
錢玄同卻說:“仲甫兄不用太放心上,我這位‘大師兄’狂妄慣了,不能誰都給他道歉。”
陳仲甫說:“這不好吧……”
錢玄同說:“他總以大師兄自稱,有時稱我為‘錢二’。不久前他當著章師的麵,叫我‘錢二瘋’。然後還說,‘二瘋,你好可憐哪!近來你怎麼不把音韻學的書好好地讀,竟玩什麼注音字母,什麼白話文!’
我當時氣壞了,拍案怒道,‘我就要弄注音字母,就要弄白話文,你這混賬管得著嗎?’
要是不駁斥他幾句,他真的會不知天高地厚,那樣對他更不好。”
李諭笑道:“你這位大師兄相當不待見白話文哪。”
“何止白話文,”錢玄同說,“他有句口頭禪,八部書外皆狗屁。”
李諭問道:“哪八部?”
錢玄同說:“《毛詩》《左傳》《周禮》《說文解字》《廣韻》《史記》《漢書》《文選》。”
蔡元培說:“我的觀點是大學要兼收並蓄,黃侃一定會留下。”
李諭點頭表示同意,接著問:“白話文哪?校長怎麼看?”
蔡元培說:“肯定要推廣。”
“正好,”李諭拿出一封信,“這是大同大學的留美學生團體剛收到的一篇文,來自美國的留學生胡適,叫做《文學改良謅議》,極力倡導白話文和文學革命。”
陳仲甫拿過來看了看,高興道:“簡直是一篇檄文,好極了!他畢業沒?”
李諭說:“應該馬上就要博士答辯。”
陳仲甫說:“我給他拍個電報,拿到文憑馬上歸國!”
胡適的這篇文其實寫得半文半白,思想上也有點偏頗,不過確實挺有開創性。
李諭突然感覺,在這種時局下,就是要有激進點的人才行,不然腐朽的力量還會卷土重來。
當然了,想把白話文的水平提起來,還得魯迅等一幫後續的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