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青幫(1 / 2)

汽車工廠的進展異乎尋常得順利,但劉鴻生的加入,讓他的弟弟劉吉生多少有些擔憂。

劉吉生不解地問:“哥哥,放著大好的煤炭生意不做,您搞那些高風險的乾啥?完全不符合您的準則。”

劉鴻生說:“你一直跟著我經商,每年至少在上海各個碼頭待上數月,應該知道,放眼整個黃浦江,從楊樹浦到南碼頭,全是外國的碼頭。還有那一長串外國軍艦飄著各種各樣的國旗,幾乎讓人忘記了這是在中國的土地上。雖然我是個隻顧掙錢的商人,但乾的是碼頭產業,看多了心中不是滋味。現在好不容易有個讓中國人長臉的機會在我麵前,不能置之不顧。”

劉吉生說:“就怕砸進去錢後見不著利。”

“你太小瞧李諭先生了,”劉鴻生說,“上海灘那麼多商界大佬全都對李諭敬上三分,這絕不是普通人都能做到的。”

“服自然是服,”劉吉生說,“但哥哥千萬不要放下咱們的老本行。”

“我沒有放下,而且李諭先生告訴了我一個很有意思的東西,”劉鴻生拿出一張紙遞給劉吉生,“你看看。”

紙上是個很奇怪的圖形,畫著一個圓柱形,上麵有很多小圓圈,劉吉生問:“這是什麼?”

劉鴻生說:“李諭先生稱之為蜂窩煤,據他說,此種形態可以大大提高煤炭的燃燒效率。”

“蜂窩煤?”劉吉生頭一次聽說這個新名詞,思忖片刻後說,“我記得一位聖約翰大學的同學宋子良告訴我,他在日本看到那邊都是用機器製造出來的煤球,但也沒有這麼多孔。”

宋子良是宋子文的弟弟。

劉鴻生說:“李諭先生說,經過這種加工,可以很大地提升使用效率,遠超煤球或者煤餅。他是在瑞士拿過諾貝爾獎的人,對熱學的理解全國第一,聽他的準沒錯。”

“是瑞典,而非瑞士,”劉吉生糾正道,“哥哥的意思是,我們再投資建個蜂煤工廠?”

“是蜂窩煤,”劉鴻生也糾正了他的口誤,“我給李諭先生提起過,我入股了幾家煤礦,他便說出了這個構想。而且他還很有把握地告訴我,隻要推出,賺的錢肯定比倒騰煤炭還要多。”

“這麼厲害?!”劉吉生有些不可思議。

劉鴻生點點頭,繼續說:“按李諭先生的說法,蜂窩煤屬於改進型工藝,提升效率雖然會在短期內讓用戶減少買煤,但時間稍微放長,見到好處,購買蜂窩煤和蜂窩爐的人會越來越多,我們隻會更賺錢。我仔細分析了分析,李諭先生說的完全切在要害上。”

劉吉生再次打量起手裡那張紙,“聽起來是個不錯的買賣。這個點子哥哥你是花多少錢買來的?”

“分文未取,李諭先生隨手給了我。”劉鴻生說。

“大氣!”劉吉生徹底折服,“我這幾天就開始試製,先造個三五噸,小範圍推廣一下,要是效果不錯,立馬投廠!”

劉吉生是劉鴻生龐大產業中第二重要的角色,他與國黨中一些關鍵人物有不錯的交情,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特務頭子戴笠。

幾天後,李諭叫著劉鴻生一同前往剛剛營業不久的號稱“遠東第一俱樂部”的上海大世界。

大世界由商人黃楚九興建,他多年前就與李諭有過接觸,那時日本人的仁丹剛剛開始在上海大肆宣傳。黃楚九搞藥材起家,看不慣日本人的傾銷,於是也造了一款藥對抗日本的仁丹。

“李會長,”黃楚九穿著一身精致的西裝走過來,“您的到來讓我這裡蓬蓽生輝。”

“已經夠金碧輝煌了,”李諭笑道,然後拿出一個包裹,“裡麵是最近美國上映的一些影片的拷貝,大都出自美國本土炙手可熱的卓彆林,風格輕鬆幽默。”

“會長太了解大世界想要什麼了!”黃楚九高興道,接著說,“你來得正好,今天有一出好戲登台。”

“梅蘭芳?”李諭問。

“梅老板幾天後才來,”黃楚九說,“是另一位梨園大咖,您一會看看就知道了。”

“搞得還挺神秘。”李諭說。

黃楚九帶著李諭幾人來到大世界中的戲院,裡麵已經坐了不少上海灘名流。

等戲台上唱起來,李諭立馬認了出來,——竟然是二爺袁克文。

袁克文兩三年前來上海時,就入了青幫,而且還是民國年間最高的“大”字輩。後來他老爹過世,袁克文分得十幾萬遺產。

——袁世凱的遺產真心相當少,相比李鴻章、盛宣懷等人,簡直九牛一毛。袁世凱對錢財一直是這種心態,他從不缺錢,也一點都不貪財,行事果斷利落,非常舍得花錢經營關係以及做各項改革。

所以袁克文沒有分到多少,但十多萬銀元在民國年間實話說真的也不是什麼小數目,足夠袁克文舒舒服服過一輩子。

不過袁克文顯然不是個老實人。

他太能揮霍,從小長在那種環境裡,沒有賺錢的想法,更沒有理財的認知,有時候隨隨便便就給出幾十元的小費而不自知。

袁克文又是個及時行樂的人,動輒往返青樓,那裡可是銷金窟,沒多久就把遺產花個精光。

沒錢了,袁克文就隨便賣點字畫,好在上海灘賣他袁二爺麵子的人不少,生活不至於過得拮據。

至於登台唱戲,完全是他的個人喜好罷了。

袁克文邁著標準的台步,唱起昆曲,台下不時有人大聲叫好。

李諭對身旁的黃楚九說:“上海灘青幫有頭麵的人是不是都來了?”

黃楚九說:“那可不!整個上海灘的青幫幾乎都賣他麵子。”

李諭笑道:“上海的花界更願意賣他麵子。”

一旁的劉鴻生突然說:“能不能讓他們稍微幫點小忙?”

黃楚九心情很好,問道:“什麼事?”

劉鴻生說:“自從李諭先生的汽車工廠招募告示貼出,就來了不少江湖混混,如果不招他們,就賴著不走;要是給他們幾個錢打發,第二天來得反而更多。”

黃楚九說:“在上海灘做買賣免不了這樣,要想一勞永逸,眼下正好有個能辦事的,稍等。”

等袁克文唱完昆曲,黃楚九起身來到一張桌子旁,向一旁指了指:“黃探長,這邊講兩句?”

黃金榮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原來是李大學士。”

他隨即來到李諭和劉鴻生的這一桌,說道:“李大學士也來這裡逍遙。”

李諭淡淡一笑:“沒有黃探長逍遙。”

黃金榮哈哈笑道:“人生得意須儘歡。”

他身為法租界探長,作息相當隨便,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個午飯後就與賭友吆五喝六,晚上則在十裡洋場過豐富的夜生活。

至於辦案?用他的話說,每時每刻都在辦案。

其實就是有事了下麵的巡捕便來找他,黃金榮往往隻是耳提麵命幾句,事情就可以擺平。——的確也算是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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