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做噩夢了。
夢裡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和刺骨的涼意。
“求求你彆這樣對我”
“給我一點時間門, 我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彆不要我……”
雨絲紛飛的畫麵飛速退去,一道刺眼的追光猛然打在他的身上。
他套著滑稽的裙子,搖身一變成了《仲夏夜之夢》中的海麗娜。
女孩站在陰影之中, 拒人千裡之外。
她已化身為狄米特律斯。
他無師自通地, 哽咽地念著台詞:“即使那樣, 也隻是使我愛你愛得更加厲害。我是你的一條狗。你越是打我, 我越是向你獻媚。請你就像對待你的狗一樣對待我吧,踢我、打我、冷淡我、不理我, 都好,隻容許我跟隨著你……”(注)
眼前的虛影冷漠無情地轉過身去:“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嗡——”
手機震動的那一刻,夢境戛然而止。
黎軍睜開布滿血絲的雙眼, 戴上眼鏡, 伸手越過床頭櫃上密密麻麻的大小藥瓶,找出手機。
在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 他立刻接了起來。
“什麼事?”
“黎總, 剛才小姐被韓敬祖帶走了,目的地不確定, 而且,小姐看起來似乎是昏迷的狀態。”
黎軍皺了皺眉, 意識到了不對勁:“你跟上去沒有?”
“放心吧黎總,我跟著的。”
黎軍還是不放心:“把你的位置共享給我,我立刻過來。”
“是。”
這人是黎軍花高價聘請的私家偵探,每隔三小時, 就會向他彙報卿澄的動向。
這樣的事情他已經做了整整兩年。
工作的時候他會一遍遍地翻著手機, 看看她的動態。
而休息的時候黎軍什麼都不乾,就像幽靈一樣藏在卿澄看不見的角落,遠遠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那是他每個周最享受的時光。
他可以肆無忌憚地看著她, 甚至用相機記錄下她的一顰一笑,等她睡著後就回到家裡的暗房把照片衝洗出來。
隨著照片逐漸顯影,他的思緒不停地在回憶中沉淪。
那時她還會對他笑,會輕輕撫摸他的額頭。
他們曾經那樣的親密無間門,美好得就像夢一樣。
因此他不得不翻來覆去地倒帶,恨不得在每一幀回憶裡都刻下真實的注腳。
以證明那的的確確是發生過的事。
黎軍把洗好的照片一一裝進相框,掛在床對麵的牆上。大多數時候,他就在床上對著卿澄的照片枯坐一夜。
偶爾他也會睡去,夢裡卻全是那個破碎的雨天,每次醒來時都痛苦得宛如經曆了一場淩遲。
因此他越來越抗拒睡眠,甚至不惜用自殘來保持著清醒,直到有天昏倒在辦公室,被送進了醫院,這樣的行為才被黎耀勒令停止。
黎耀給他找了最好的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勸他,死了就什麼都沒了,隻有活著才有可能性。
她會重新接受他嗎?
這些年他不眠不休地打拚,像沒見過錢一樣不停地吞噬著所有能夠賺錢的機會,終於打造出屬於他自己的商業帝國。
他不再是那個沒有價值的男孩了。
或許,如今的他也可以有被她注視的資格。
懷著這一點點期許,他開始按醫囑規律服藥。
有些是抗抑鬱的,有些是助眠的,總之是一大把,苦澀又倒胃口。
一開始的時候還算管用,他難得地沒有做夢,一夜好眠。
但三個月前,卿澄和韓敬祖確定了戀愛關係。
黎軍的失眠症如期而至,並且愈加嚴重。
同樣是爛人,憑什麼他就可以得償所願。
黎軍開始更加不留餘力地打壓韓氏集團,甚至不擇手段,派出了商業間門諜。
就在今天下午,他得到了確切的消息。
韓氏集團將按照他的規劃,一步步掉入陷阱。
這應該是個好消息,可短暫的高興過後,卻是一片荒野般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