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楚和白起都不敢置信地看向嬴小政。
嬴小政道:“我用離間計把老師殺了。”
子楚和白起:“……”
嬴小政認真道:“我既然知道老師難以戰勝,為何要與老師正麵對決?反正六國國君全都昏庸無能,無論老師在哪國,離間他與國君都很容易。”
白起不由想到了廉頗,然後微笑頷首。
子楚忍不住揉亂了嬴小政的發髻。
嬴小政不滿地護住頭發,狠狠地瞪了子楚一眼。
子楚彈了嬴小政的腦袋崩一下,道:“寡人是秦王,你這個太子怎麼能瞪我?為子不孝,為臣不忠,該罰。”
朱襄忍不住道:“你就這麼給政兒扣上不忠不孝的帽子?小心史官們亂寫,真黑政兒不忠不孝。”
子楚樂道:“那不是更好?免得他這麼囂張。”
朱襄揚起拳頭威脅子楚。
白起乾咳一聲,阻止朱襄的犯上行為。
公子子楚已經成為秦王,朱襄怎麼還如此不知禮節?
不過朱襄好像在上兩位秦王麵前也差不多如此行事,唉,真令人擔心。
嬴小政懶得理睬阿父時不時的嘴賤,繼續請教:“老師行軍速度極快,楚軍跟不上情有可原。但隻有騎兵,怎麼能攻城?”
白起道:“或許李牧行軍速度太快,攻城時,城門還沒關。”
嬴小政把嘴張得可以塞進一整隻煮雞蛋。還能這樣嗎!
子楚也不敢置信:“他們不是在打仗嗎?怎麼還不關城門?”
白起輕笑了一聲,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嘲諷:“他們打仗隻是為了分更多的權力,彼此之間都有留情,打得很克製,不會傷到對方根基,真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戰火燒到哪裡,可能城門才會關閉。總不能全楚國的城門都關著不準人進出。”
“李牧將官糧分給楚人也是神來之筆。若燒官糧,恐會遇到許多抵抗。將官糧分給楚人,或許楚人就盼著李牧打過來,好緩解饑荒。”白起道,“楚國現在遇到饑荒了,不是嗎?”
秦國在楚國推行經濟戰成功後,楚國很快陷入內亂,完全沒有休養生息的時間。
楚王和封君打仗,除了征兵還要征糧,讓本就陷入饑荒的楚人雪上加霜。李牧的到來,對楚人而言仿佛救世的神靈。他們已經活不下去,不如幫助李牧,即便之後封君的兵回來後會搶奪他們,甚至殺掉他們,至少他們能飽個幾日。
若是他們在楚兵回來前,帶著糧食躲在野外山中,說不定全家老小都能活下去。
嬴小政道:“他們見秦國的李牧將軍給他們分糧,或許更加心向秦國。老師給他們分發了糧食,他們路上不會餓死,可能南下去秦國的人更多。”
嬴小政有些發愁。
自己和舅父都離開了吳郡,吳郡湧入大量楚人流民,真的能處理好嗎?雖然李斯和韓非暫代郡守,但嬴小政心中實在沒底。
朱襄心中可太有底了。
曆史中的韓非還沒當相國就死了,隻是學術上成就很高。但李斯是真的能當好秦國丞相……
等等,李斯這個秦國丞相好像在秦國統一天下之後,當得也並不好,和秦始皇一起天天擼著袖子就是乾,完全不懂什麼叫休養生息。
朱襄也開始犯愁了。李斯和韓非究竟行不行啊。
朱襄對子楚道:“要不我去南秦看看?你一個人待在鹹陽,我把政兒留給你。”
子楚道:“我這裡事比南秦多太多,你和政兒不能走。說好的等我孝期過,不能食言。李斯和韓非的年齡早就可以做官。他們一人合力若連郡守都做不好,你還怎麼讓他們輔佐政兒?”
白起安撫道:“李斯和韓非都受朱襄你教導多年,不需擔心。”
嬴小政道:“如果他們乾不好,以後全丟去編書。蔡伯父、藺伯父的兒子……”
朱襄道:“蔡澤的長子蔡崇剛會走路,藺贄的兒子藺大郎還在喝奶,一個都用不上。你不如指望李牧的兒子,他的兒子李汨已經在玩泥巴了。”
蔡澤最為年長,但可能早期顛沛流離,一直無子,到了秦國才有了子嗣;藺贄則是一心想著歸隱,入秦後才正經安定下來。李牧倒是早早娶妻,可惜聚少離多,兒子也來得晚。
倒是年紀最小的朱襄,家中政兒都已經是豐神俊秀小少年一枚了。
嬴小政認真道:“我相信他們長大後一定能為我所用!”
子楚無語:“好好好,等他們能讀書時,你去教,一定能教好。”
嬴小政立刻道:“我不教,我沒有耐心!舅父去教!白公,你有沒有天賦較好的子孫,也交給舅父……哎喲!”
嬴小政的腦門這次被朱襄崩了。
白起笑著搖頭:“我的子孫中現在看不見有出色之人。待他們嶄露頭角,自會來尋朱襄拜師。我就不操這個心了。”
子孫不賢,若強行捧上高位,是禍非福。白起自秦昭襄王猜忌下死裡逃生,性格更為謹慎。
他即便不將子孫舉薦給秦王,子孫身上也有不大不小的官職,可保富貴終身。不如少些貪心,給秦王和太子留下好印象。待子孫和宗族中有出色者時,他們念著自己的好,不需自己舉薦也會給其機會。
何況還有朱襄這個念舊的好人在。
子楚、嬴小政和朱襄打擾了一番白起。白起強打精神給他們講完課,立刻就昏昏沉沉精神不濟。
三人離開時接連歎氣。
武安君恐怕時日也不多了。
“荀子最近身體也不大好。朱襄,你住回莊子上,好好照顧荀子。”子楚道,“政兒也去。”
嬴小政問道:“君父,我和舅父都住在莊子上,你政務忙得過來嗎?”
子楚道:“我當然也會去。”
嬴小政給了子楚一個鄙視的眼神。那你說什麼廢話?直接說你要搬去莊子不就成了?
嬴小政如此囂張,又被子楚彈了額頭。
這招是子楚向朱襄學的,既能“體罰”嬴小政,又不會傷到他。
“你今日都給王翦把封號想好了,不知道王翦能不能不辜負你的期望。”子楚“體罰”完不孝順的兒子後,對朱襄感慨道,“他真的能行嗎?”
朱襄道:“當然能。”
……
王翦屯兵漢水之畔,大洪山麓時,楚國就在王翦屯兵以西,桐柏山和大彆山相交的山麓處修築壁壘,防備秦軍來襲。
楚國內亂時,這裡的兵也沒有調離。
王翦率領軍隊朝楚軍駐地前行的時候,楚軍早就得到了消息,背靠壁壘排兵布陣,架好弓|弩。
兩方對壘,用的是戰國陣地戰最常見的陣型,兩個方塊陣對峙,完全就是馬服君趙奢所說的“狹路相逢勇者勝”。
王翦看向對方青銅車陣,讓鼓手變奏,旗手換旗。
隊列從中分開,中間方隊牽著馬的強壯兵卒披甲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