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微胖的老生氣喘籲籲地跑來,打斷了為新來的學子介紹長平君和太子的老生的話。
“蒙毅!你怎麼還在這?”張蒼按著膝蓋,喘著粗氣道,“我說你怎麼不在課堂,原來你又在這裡和人介紹長平君了。我還以為你卷入麻煩事,特意來找你。”
蒙毅趕緊拱手:“抱歉抱歉,我聽見有人好奇長平君,就忍不住。”
新來的學子見老生還有事做,趕緊告辭。
待陌生人走後,張蒼擦著額頭的汗,沒好氣道:“你阿父不是和長平君是好友嗎?以你家世,想要向長平君請教很容易吧?你怎麼老是在背後崇拜長平君,從不肯去向長平君請教。”
蒙毅立刻雙頰飛上緋紅,不好意思道:“我不敢去。”
張蒼道:“這有何不敢?你兄長隨侍太子,曾跟隨長平君南下,長平君肯定知道你。”
蒙毅苦笑:“正因為我兄長隨侍太子,聽從過長平君的教導,我才不敢去。”
他本來躊躇滿誌,想著儘快跟上兄長的腳步,兄弟二人一文一武隨侍太子,讓蒙家更加強盛。
兄長接連幾封書信不僅讓蒙毅對長平君起了瘋狂崇拜的心思,也讓蒙毅對當著太子的麵請教長平君生出了恐懼之心。
兄長比他長幾歲,比起他更擅長文字,兄長文武雙全,一直是他仰望和追趕的對象。
連兄長都在信中哭嚎,在太子身邊快待不下去了,總感覺自己是廢物,自信心遭到極大打擊,自己就是個拖後腿的。
蒙毅能不恐懼?
兄長都說自己是廢物了,他就是廢物弟弟,廢物中的廢物。
太子身邊賢才如雲,太子本人更是幼年時就顯露出可怖才,他真擔心自己去拜見長平君後,太子隨手拋出來一個兩個問題,他在一旁支支吾吾,然後被長平君嫌棄。
“等我學有所成,我一定去!”蒙毅攥緊拳頭。
張蒼冷笑:“以你膽量,估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學有所成。我被荀子看中,要去侍奉荀子了。你跟不跟我一起去?如果你不去,我就拋棄你,你自己繼續在鹹陽學宮獨自讀書。”
蒙毅立刻大驚失色:“什麼獨自讀書?我交友如雲,不止你一個友人……你怎麼把我的名字也告知荀子了?”
張蒼道:“不是我告知荀子,是荀子問起你。你阿父是長平君友人,荀子是長平君師長,當然知道你。我可能也是托了你的福,才讓荀子注意到。”
蒙毅立刻搖頭:“你的才華至於同輩人,在這鹹陽學宮也算頂尖,何須托我的福?”
張蒼道:“那你去嗎?”
蒙毅擠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荀子喚我去,我若不去,豈不是不尊敬師長和長平君的師長?”
張蒼翻白眼。師長就師長,你還要加一個長平君的師長。
他雖然也尊敬長平君,但蒙毅這程度,已經遠遠超過尊敬了吧?
“那你去還是不去?”張蒼問道。
蒙毅扭扭捏捏:“你怎麼突然告訴我這件事?”
張蒼道:“見到長平君,便突然想了起來。你怎麼顧左右而言他?”
蒙毅以雙袖捂臉:“去,隻能去。但我好擔心……”
張蒼看見友人扭捏的模樣,捧腹大笑。
這友人比他略小幾歲,平時傲氣十足,雖然待人處事圓滑得不像少年人,但心裡很少看得上彆人。難得見到友人如此姿態,張蒼笑得可太厲害了。
蒙毅氣得踹了張蒼一腳,然後拽著張蒼就走。
張蒼被拽得差點一個踉蹌:“乾什麼?”
蒙毅罵道:“還能乾什麼!陪我溫書!”
張蒼歎氣。去侍奉荀子又不會考試,至於嗎?好像長平君身邊多危險似的。
……
“剛才一直看你的那個人是蒙毅。”嬴小政早就注意到了用崇拜神情往自己這邊看的人,“他在鹹陽學宮是出了名的舅父的崇拜者。”
朱襄好笑道:“崇拜我?既然他崇拜我,怎麼沒見他來拜見我?”
嬴小政道:“他總覺得自己學識未精,不敢來。”
朱襄笑著搖搖頭:“怎麼如此見外。政兒,你想如何處置張良。張良就是被你關押的那個孩子。”
嬴小政翻了個白眼,道:“舅父你都說孩子了,我還能如何?他是韓國使臣的家眷,還是韓國前相國之子,讓韓國使臣賠禮道歉,然後放了唄。”
朱襄道:“直接放了也不好。他此事可大可小,但是你親自處置他,還是得有些懲罰,不然你秉公執法,豈不是沒意義了?”
嬴小政疑惑:“還真刺字充配啊?”
朱襄大笑:“那倒也不至於。勞動改造吧,讓他來鹹陽城當處理雜務的書童。”
嬴小政皺了一下眉頭,看出了舅父的意圖:“舅父要提點他,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