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夜襲孔明燈 三更四更,安撫加更。……(2 / 2)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這都不僅僅是重賞了。

看著朱襄公親自為他們編撰兵籍心願,戰前動員不是說些他們聽不懂的詞,而是不厭其煩地告訴他們勇猛戰鬥會獲得什麼,戰後還親自在傷兵營熬藥送水,會為了他們的傷痛和死亡垂淚。

就像是當年的吳起為兵卒吸膿瘡一樣,兵卒願意為這樣的將領赴死。

何況,朱襄公並非做為兵卒吸膿瘡那樣誇張的表演。

是的,兵卒都知道那是表演。但將領能為他們表演這一場戲,他們都願意為將領赴死。

朱襄是實實在在體恤他們的需求,平平淡淡地為他們做力所能及的事,仿佛這一切都理所當然。

兵卒們知道,朱襄公不是演戲,他會一直這樣做下去。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人。

更讓兵卒們感動的是,他們心甘情願為朱襄公赴死,但朱襄公本不用麵臨這樣的險境。

會死的是他們,朱襄公根本不會死。他們這些人和朱襄公一點關係都沒有,甚至之前對朱襄公的態度很冷漠。

朱襄公不是為了讓他們心甘情願在戰場上赴死而這樣做,他們現在要保護的就是自己的家鄉自己的家人。

是朱襄公願意為他們這等毫無地位的庶人,這等被楚國拋棄的楚人赴死啊!

“伯父,你該休息了。”蒙恬再次提醒,“你若生病,廣陵定會城破。”

蒙恬看著周圍人——不僅是廣陵人,還有本是他麾下的秦兵看向朱襄的眼神,驚奇不已。

隻是一天不到兩個時辰的激戰,朱襄公就已經成為這座城池所有軍民的主心骨了嗎?

這是何等可怕的帶兵天賦!

怪不得武成君敢放心大膽讓朱襄公守城!

朱襄道:“我知道,我安排下夜晚的事就去休息。”

現在已經是夏季,江水的溫度無論晝夜都比陸地低,所以吹的都是江風。

廣陵城築城的時候就考慮到這點,城門處的風一直是從城池往外吹,以防火攻。

不過廣陵城附近多水,項燕所駐紮的地方又較遠,從城門這裡也難以跨越這麼寬的距離火攻。

朱襄讓人糊了孔明燈,不是為了火攻,而是送信。

他在孔明燈下麵綁了畫了圖寫了字的木板,字不多,主要是圖。

孔明燈燃儘後,即使燃燒起來,也很難將下麵浸水的潮濕木板燃儘。木板一定能被楚軍“捕獲”。

朱襄此舉,一是疑兵之計。

項燕一定在疑惑,政兒和李牧怎麼敢讓自己守城。秦兵是不是就埋伏在周圍?李牧是不是已經回到了吳郡?

看見廣陵城上空火光點點,飄向他的兵營,他一定會猜測,這是不是他給吳郡秦兵打的暗號,引秦兵來夜襲,惹得項燕惶惶不安,不敢安睡。

再者,圖片上都是屠城和內遷的事。

項燕軍中民夫和今日衝陣的“炮灰”一定是現抓的,之前帶來的民夫可能都在幾次攻城和楚人抵抗中死得差不多了。

朱襄要煽動這些人內亂。

最後,朱襄樂觀地想,說不定哪個孔明燈就不小心掉到了項燕的糧倉上,又正好遇上一個負責的看守者,把項燕的糧倉燒了呢?

當然,朱襄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項燕好歹也算個戰國名將,不可能連自己的糧倉都守不住。

看到可疑的火光,項燕一定會命令人把火光射下來。

這樣浪費項燕的箭,似乎也算一項收獲?

朱襄吩咐好之後,就將夜間守城的事交給蒙恬,自己天亮再來換蒙恬。

離開前,朱襄叮囑道:“不可冒進!我們的目的隻是守城待援!”

蒙恬無奈道:“伯父,我知道,不會亂來。”

他雖然氣盛,也知道現在最主要的目的是保護朱襄公,哪敢亂跑。

朱襄回到臨時指揮部後院,蒙頭睡覺。

閉上眼後,滿目屍山血海,根本睡不著。

但朱襄一聲未吭,一直靜靜地閉上雙眼養神。就算睡不著,閉著眼也能讓身體休息。

他和廣陵人說的至多一月,他自己知道隻是一旬。還有九日,他能撐下去。

當夜,焦勻抱著劍,抬頭看孔明燈升空。

朱襄公說是孔明燈,一個叫孔明的工匠創造。他們都私下叫它長平燈。

火光升天,唯願長平。

“焦勻,你也去休息,明日才好護衛朱襄公。”浮丘一身寬袖儒服已經換作了窄袖,背後背著的大弓十分矚目。

焦勻道:“你休息,我看著。”

浮丘搖頭:“晚上隻是零星襲擊,我來守。明天白日又是苦戰,得你來護衛朱襄公。”

焦勻不再推辭:“好。還有一百盞燈未放。”

浮丘道:“交給我。”

浮丘身後還有數十位儒生弟子,皆身背大弓。

軍中雖有弓|弩手,但普通弓|弩手和強弓手完全不同。強弓手需要從小訓練,而且營養充足,才有這樣的力氣。君子六藝包含射箭,浮丘等儒生都能拉動強弓,輪流鎮守城牆。

項燕正在點兵,安排夜襲騷擾一事時,有斥候來報,廣陵城上飄起奇異火光。

昏昏欲睡的南楚君立刻驚醒,與項燕一同出主帳查看。

他們看到廣陵城牆上飄起點點光亮,仿佛夜晚的螢火蟲,朝著他們飛來。

若不是這裡是戰場,這美景簡直值得他們拍手稱讚。

南楚君見多識廣,看到這一幕聲音仍舊顫抖:“這是什麼?朱襄公的仙術?!”

項燕伸手:“拿我的弓來。”

他滿臉不懼,親手將離他們最近的火光射中。

火光突然增大,而後緩緩飄落。

項燕命人去拾取,撿來一盞燃儘的紙燈。

“燈籠?”項燕疑惑。

燈籠怎麼會升到空中?難道真的是仙術?

項燕仔細端詳手中燈籠殘骸,看到了下麵綁著的木牌。

湊著火把的光亮,項燕看出了木牌上的圖畫,大驚失色,立刻命令:“將燈籠射下,木牌全部銷毀,不準私藏,違令者斬!”

雖然不知道燈籠如何能飛入天空,但項燕一看到木牌上麵的話,就知道朱襄想做什麼。

南楚君卻已經無法去思考木牌的作用,隻不斷驚恐道:“這難道是仙術?真的是仙術?朱襄公真的是仙人?那我們可如何是好!”

項燕打斷道:“與楚國為敵,即使是仙人,項某也能斬而殺之!”

聽到項燕的話,南楚君立刻道:“好,你去殺!”

項燕:“……”

他真不想和這個叛徒合作!

如果朱襄隻是一個“仙人”,他當然敢殺。

項燕轉移話題:“朱襄此舉,打擊我方士氣是其次,我擔心他是給秦軍訊號,引導他們夜襲。加強巡邏!以防偷襲!”

副將問道:“那我們今日夜襲嗎?”

項燕猶豫了一會兒,抬頭看著還不斷飄來的火光,決定穩一穩。

若李牧真的在南越,那麼隻耽誤一夜也能攻下廣陵城;若秦軍一直在伺機突襲,一夜兩夜都無所謂了。

“先把燈籠全部射下。”項燕道。

副將也抬頭看了一眼火光,忍不住心悸:“唯……”

燈籠怎麼能飛上天空?難道朱襄公真的是神仙?

浮丘算著時間,先密集地放燈,後零零散散放燈,孔明燈亮了一夜。

城裡人都把燈油拿了出來,手巧的半大小孩一大早就來糊燈。

他們雖不上戰場,也有事做。

天蒙蒙亮時,朱襄便起床洗漱,回到了城牆上。

蒙恬看著朱襄眼下的青黑,欲言又止。

他猜到朱襄公根本沒睡著。

“焦勻,將霹靂車推到第一道防線後麵。”朱襄道,“今天將一半火|藥罐投完。”

焦勻道:“是。”他清點在朱襄家充當家丁的墨家弟子離開。

土法煉製火|藥很困難,朱襄短時間內找不到足夠的原料,找到後提純也是麻煩。

還好李牧給他存了些火|藥應急。

黑火|藥的威力十分有限,裝到罐子裡投出去後的威力就更有限了,就基本是放火和聽響的作用。

李牧雖在舟師上運用過霹靂車縱火,但因為火|藥難得,也難以存放,所以在陸戰上沒用過。李牧上次用霹靂車,還是打下南秦的時候,已經是幾年前的事。

朱襄賭楚軍對霹靂車的記憶已經淡去,不清楚霹靂車的效果,用火光和響聲嚇唬楚軍兵卒。

昨日往天上放火,今天往楚軍兵陣中投擲“霹靂”。楚人重鬼神,南楚更甚。朱襄希望用這裝神弄鬼的一手,最大限度地打擊楚軍的士氣,擾亂楚軍軍陣。

這點小伎倆打擊不了項燕所率領精兵的士氣。朱襄就是要讓項燕早日放棄用民夫消耗己方守城將士,早點派精兵上前。

所以朱襄孤注一擲,在第二日就用掉火|藥罐,剩下一半留在城牆上以做最後防守。

他要在雙方都戰力最強的時候,儘可能地削減對方的兵力和士氣。

巧的是,項燕也準備用火。

雖然背風,但廣陵城第一道防線的柵欄都是竹子,很容易燃燒。

項燕屠城焚城的時候,從村莊抓來許多牛。他將牛尾巴和牛身上綁上易燃物,準備點燃後直衝廣陵城的竹柵欄陣。

朱襄將珍貴的望遠鏡借給了焦勻,焦勻早早看到了火牛,眉頭緊鎖。

投石車的射程不超過百步,等火牛衝過來就晚了。

“跟我上前。”焦勻決定冒險。

他和墨家弟子將投石車推出了竹柵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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