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的動作極其迅速,裴明成和屠文光交接任務,提點屠文光諸多需要注意的事項之時,楚勤來到了千畫居。
楚勤是特意等女眷們離開,一家人用過晚膳之後,才找時機過來的。
他並沒有如幾個尚書所希望的那樣,回京城述職的當天就啟程,而是準備在家裡歇上一晚。
再者,他還有皇帝給的另一個任務:打消楚嫿的疑慮。
三個月不見,兄妹倆難得單獨相處,可以聊點小話,楚嫿的第一句就是:“哥,鬼主意多是什麼意思啊?”
少女略顯稚嫩的小臉笑靨如花,卻帶著顯而易見的軟刀子威脅。
楚勤:“……”
那張和楚嫿略為相似但膚色更暗,五官線條更為俊朗的臉,驟然一僵。
李宸的那張嘴是一點都不牢啊!
進了他耳朵的話,怎麼能原樣轉述給當時人聽呢?
真是害苦了他!
楚勤自小就被妹妹坑,不要太了解妹妹。
雖然這會兒楚嫿笑吟吟的,看著一點都不生氣的樣子,可他要是敢胡說八道,接下去等待他的就不知道會是什麼了。
上一次他在妹妹麵前撒謊的結局是什麼來著?
對,《三年科舉,五年模擬》《科舉必刷題》《科舉三十八套》《策論你真的掌握了嗎》都是那一次搞出來的。
東西是好東西,還花費了楚嫿大量的精力、金錢,效果也不錯,一全套做下來,老師都說他進步多了。
就是刷題刷得他頭暈眼花,做夢都是妹妹拎著教鞭督促他刷題,嚇得他白天做題、夢裡背書,一點都不敢偷懶。
楚勤淚目:我的探花真的得來不易嗚嗚嗚!
一道略顯猶疑的童音響了起來:【嫿姐,我怎麼感覺你哥好像有點怕你?】
楚嫿:【被我坑出心理陰影了吧。】
楚勤差點脫口而出:你還知道自己坑了親哥多少次啊?
係統哈哈大笑:【《楚勤那些年被坑的血淚史》我已經從頭看到尾了,真的非常精彩。】
什麼血淚史?楚勤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他以為爹娘所說的那些就是全部了,怎麼好像還有他不知情的內容?
擔心沉默太久會被妹妹發覺異常,楚勤趕忙低頭認錯:“是哥哥說錯話了,嫿兒聰慧,無人能及。”
楚嫿本就沒有揪著不放的意思,順勢鬆口:“後麵那句就不必了,我有自知之明。”
楚勤一臉的不以為然,他妹妹在短短三個月內做出的成就,滿朝文武哪一個能和她相比?自是無人能及。
隻是妹妹說了不必,他自然不會惹妹妹不快。
“這些日子哥哥不在,你過得還好嗎?”
楚嫿如實回答:“除了每天寅時起床,上朝太冷,其他都還不錯。”
楚勤很清楚妹妹喜歡睡到自然醒,提前兩個時辰早起確實很困難,由衷感歎:“讓你這麼早起,真是為難你了。”
“可不是?”楚嫿前世當卑微的打工人也沒有天天淩晨三點起的,當然幾點睡這種紮心事就不用提了。
“哥,有一件事我得問問你。”
來了!
楚勤心中一緊,麵上沒敢表現出來,“什麼?”
楚嫿:“你知道皇上為什麼會讓我女扮男裝替你上朝嗎?”
係統來了精神:【對對對,我也想知道!】
楚勤和守在門口的賈衣蔡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現在最怕的就是係統一好奇,查到自己和楚嫿的對話被其他人聽到,那後果就不知道會怎麼樣了。
“我知道。”楚勤怕係統不耐煩自己去查,秒答道,“我雖是金科探花,剛進翰林院沒多久,但隻要編個不容易好的病,請上一個月的病假也還好。”
“隻要我趕路速度快一點,早一點到達江南,就算京城之中有那些貪官汙吏的人,鞭長莫及,他們也不能做什麼。”
這才是正常的思路。
楚嫿女扮男裝、替哥上朝這件事引來了太多目光,看到假楚勤在這大鬨幺蛾子,反而使得很多人關注真楚勤去了哪。
楚勤:“其實在我之前,皇上已經派了人秘密下江南查案,隻是進展不太順利。”
“皇上就想到一個辦法,丟一個誘餌下去,讓那些人知道皇上準備清查,我還在前往江南的路上,他們越是遮掩銷毀證據,露出的馬腳也就越多。”
“人證物證齊全,他們無法抵賴,我處理了那些事,又負責一些善後工作,這才能三個月趕一個來回。”
否則就京城到江南之間的距離,就算他能夠乘船沿著運河南下,也不至於一個月不到查清所有如此迅速。
——他爹是司門司的刑部郎中,不負責查案,他沒有耳濡目染,也沒有學到精髓。
係統聽得連聲嘖嘖:【敢情是投石問路啊。】
被投的楚勤:“……”實話就是如此紮心。
見妹妹一臉平靜好似並不意外的樣子,楚勤了然:“你猜到了?”
楚嫿微微點頭:“我倆是親兄妹,不是雙胞胎,再怎麼偽裝都不可能一樣。”
“比起讓我女扮男裝替你上朝,明顯是請病假更隱蔽些,隻要太醫那邊不漏口風,就算真有人來探望你,到時我再偽裝一番,也比直接上朝的效果來得好。”
“皇上會用這麼離譜的方式,足以證明他就是故意暴露你的去向。”
【咦?嫿姐你居然早就知道!你都不告訴我!】係統委屈,明明是一起吃瓜的好搭子,宿主居然有瓜都不告訴它!
楚嫿沒和係統聊過,一眾錦衣衛被徹底蒙在鼓裡,互相對視著,尷尬低頭,這、應該不算他們不稱職吧?
楚嫿先安撫係統:【隻是一個猜測,沒有證據。】
而後問楚勤:“一個多月前你就動身回京了,皇上怎麼還讓我繼續假扮你?”
眾人在心中呐喊:當然是因為吃瓜係統綁定了你啊!
無奈真相不能說,楚勤隻好給出事先準備好的理由:“皇上見你發現牛痘、青黴素,起了惜才之心。”
楚嫿:“……”
係統:【……】
其他人:“……”
這理由是不是太不走心了些?
楚嫿本想配合他們走完流程,聽到這個理由實在沒忍住,發出靈魂質問:“那也可以讓我以楚嫿的身份做事,何必頂著你的身份?”
這下,楚勤結巴了。
“許、許是因為女子不好入朝。”
話音剛落,他和賈衣蔡剛等人就想起了下午時分楚嫿曾說的那句:【科舉不允許女子考試,這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能防天花的牛痘,能抗菌消炎的青黴素,前朝安樂公主的寶藏等等,朝廷拿到了許許多多的切實好處,可楚嫿本人沒有因此受益。
明著的錦衣衛,暗地的暗衛,說是保護楚嫿,實則是監視也是禁錮。
楚勤是真心為妹妹感到委屈。
他能考中金科探花,有很大一部分功勞是妹妹的,他並不想要妹妹憑自己本事得來的那些功勞。
他是大盛的官,理應為朝廷為百姓做事,也願意以身犯險成為誘餌,可妹妹還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應該肆意享受未出嫁前的快樂,她沒有官職,也沒有那個義務。
“你要是不喜歡就彆乾了。”楚勤語出驚人。
守門的賈衣、蔡剛震驚回頭:這話你都敢說?彆是有後招吧?你肯定有後招吧!
“好啊。”楚嫿笑眯眯地應了。
她必須在合適的時機表達對女扮男裝頂替他人身份的不滿,讓雙方的無言默契合作關係出現危機,現在這個機會就很合適。
否則皇帝和那些大臣隻知道白嫖她和係統,她什麼時候能夠為女性同胞謀福祉?
賈衣、蔡剛:???
賈衣、蔡剛:!!!
啊啊啊完蛋了!
楚嫿要撂挑子不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