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透花糍後,薑璟目光沉靜溫和,裡麵浸滿和煦日光,道:“好吃。”
虞枝:“苦味抵消沒?”
薑璟頷首,似是猶豫片刻,道:“母妃,有件事兒臣想請您準許。”
“何事啊?”
薑璟道:“兒臣如今有傷在身,若以此姿態去擇妻,委實不雅,十分不妥,故而婚事,兒臣想往後推遲。”
虞枝一口應允:“可以,如今你好生養傷,其他事不用想。”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薑璟安心養傷,其他另作彆論。
“多謝母妃,昨日兒臣讓您白白操勞,兒臣有很大責任,是兒臣辜負了您的期待。”
虞枝並未責怪,柔聲道:“不要這樣說,沒什麼大不了了,令容你彆在意。”語氣中帶著長輩的關心和包容。
薑璟就是太懂事,太有擔當,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
他好像還有話說,虞枝及時開口堵住他的嘴,“你再說,我就不開心了。”
薑璟失笑,道:“兒臣知道了。”
薑璟繼而看著麵前未動的點心,不由問道,“母妃怎地不吃?”
虞枝:“吃啊,剛才光顧著和你說話了。”
都是她喜歡吃的,她當然要吃了。
說畢,虞枝就拿起一塊凍酥花糕塞進嘴裡。
薑璟開玩笑似的道:“這麼說,是兒臣耽誤母妃用點心了。”
虞枝含糊道:“那當然,知錯了沒。”
“兒臣知錯。”
湛藍天際,春光無限,姹紫嫣紅,氣氛愉悅融洽。
等虞枝吃完,薑璟道:“還合母妃胃口嗎?”
虞枝笑了笑:“很好吃的。”
好吃是好吃,但虞枝肚子有限,吃了七塊後就收手了,衣袂下滑,蓋住她纖細手腕。
薑璟給虞枝倒一杯水,虞枝自然而然接過,解了渴。
緊接著薑璟又取出乾淨的絹巾遞給虞枝,虞枝拿過擦唇。
這時,薑璟狀似無意道:“母妃怎麼不戴兒臣送您的玉鐲?是不喜歡嗎?”
虞枝愣了片刻,莫名有點心虛,她故作平靜道:“我當然喜歡了,就是今兒想戴其他的。”
“兒臣還以為母妃會一直戴著。”薑璟麵容出現淡淡失落和遺憾。
聽言,虞枝頓感內疚,血玉鐲罕見,如今想來肯定是薑璟費了不少心思得來的。
現在薑璟露出這副姿態,虞枝直覺不好意思,認為自己負了薑璟心意,良心上過意不去。
全是成佑帝的錯,虞枝在心裡偷偷罵了他幾下。
但是虞枝可不會說是因為成佑帝不許她戴。
虞枝絞儘腦汁,思考合理的措辭。
“正因為是你送的,我才得好好珍惜,若是天天戴,假使有一天磕碎了怎麼辦?”
薑璟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但是其實母妃弄壞也無事,大不了兒臣再尋來一對。”
虞枝:“血玉鐲哪有那麼好找?反正我會注意護著,你就省了那份心。”
薑璟:“兒臣明白。”
薑璟注視虞枝舒緩的臉色,愧疚道:“方才是兒臣讓母妃為難了。”
“說什麼呢,沒有的事。”虞枝搖頭,狀作不虞。
“嗯。”
薑璟轉而端量虞枝,她這一身俱是成佑帝賜下。
薑璟兀自搖了搖頭,複而催動輪椅,自顧自前行,來到花簇前。
虞枝:“令容,你作甚?”
薑璟並未回答,隻見他在花簇中折下一株綻放得極好的桃紅牡丹,大小適宜,嬌豔欲滴,絢麗華貴,香氣芬芳。
“兒臣覺得這朵牡丹很適合母妃。”薑璟緩聲道。
“是嗎?”虞枝繞開石桌走過來,注視薑璟手中撚著的牡丹。
“母妃戴上一定很美。”薑璟抬眼,眸中含著期待。
虞枝怎好拂薑璟好意,“那我就戴上看看。”她從前也不是沒戴過鮮豔的花,但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
虞枝今兒梳得是比較高斜的雲髻,髻上鑲了不少漂亮的鎏金簪花,還並一隻蝴蝶步搖。
她摸了摸自己的發髻,隨後取下幾株簪花,定好位置後,把簪花放在薑璟攤開的手掌心上,繼而接過薑璟手中牡丹。
虞枝手巧,一下子就把牡丹銜在雲髻斜側。
妍麗的紅牡丹完全不顯俗氣,反而促使她的嬌靨方桃譬李。
“如兒臣所言,牡丹很配母妃。”薑璟讚美道。
虞枝摸了下牡丹,輕聲問薑璟:“還好吧?會不會不適合我?”語調透出不確信。
薑璟音色乾淨誠懇:“怎麼會?母妃何須妄自菲薄,在兒臣心中,您便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沒有人不會相信他說得不是真話。
虞枝心裡高興,又多多少少被恭維得難為情,莞爾道:“就你嘴甜。”
“您信兒臣,兒臣隻是實話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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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璟留虞枝在東宮用午膳。
午膳後,虞枝乏了,要回宮午睡。
薑璟送虞枝出了東宮。
回來後,薑璟把適才未還的簪花擰成團,在手心掂量幾下,就扔進蓮池中。
“噗通”幾聲,不高不低,小水花飛濺。
不知這池子裡餓了許久的活魚吃不吃金子,是餓死還是撐死?抑或掙紮內鬥,相互廝殺而亡?
薑璟目溢興味。
少頃,他來到石桌旁,桌麵上的點心並未收走,還剩下幾塊。
坐在輪椅上的薑璟姿態閒適,神色自若,唇邊染笑,皎若明月。
許是來了興致和食欲,隻見他慢悠悠將一塊透花糍拿起,緩緩放進口中,細嚼慢咽,徐徐品味。
咽下的點心如甘霖,滋潤他饑餓的胃部。
薑璟舔了舔唇,再低首,袍裾下受傷的腳踝隱隱作痛。
疼痛感促使他回憶適才送虞枝出宮時的畫麵。
他在問:“母妃明日還來嗎?”
虞枝點頭。
明天還有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