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聞言對李紈點了兩下頭,又轉頭對屋裡的丫頭說道:“讓蘭哥兒過來,我有話要吩咐他。”
賈蘭如今跟寶玉一樣都住在榮慶堂的小跨院,不過片刻功夫,賈蘭便過來了。
由於寶玉不上學這個事,賈蘭雖然也會按規矩的來一回‘出必告,反必麵’,但一般都不會進榮慶堂,隻在門口行個禮便罷。
他們娘倆怕這一天兩次的規矩請安,讓人以為他是給寶玉上眼藥,擠兌寶玉。
這會兒李紈沒當回事,王夫人卻想到了她大孫子,於是賈蘭過來了,也分到了一片桃子兩粒葡萄,但即便如此,無論是李紈還是賈蘭都隻是當普通反季水果吃,半點不知道王夫人的這片舔犢情深。
╮(╯▽╰)╭
這會兒,寧望雪換了一身今年新得的宮裝,又有攬香和小滿給她重新梳了頭發,這才與黛玉一塊去看寧園管事買回來的新鮮玩意兒。
內務府那邊每年都會按小公主的份例給黛玉和寧望雪做各種各樣的宮裝,黛玉從小就不喜歡外麵人做的衣裳,這些個宮裝除了留下兩身在宮裡時穿戴,其他的都給了寧望雪,就像以前在揚州,鹽商送來的那些衣服都給了寧望雪一樣。
寧望雪不挑,就像穿
普通家常衣裳那般穿這些宮裝。因衣裳多了,加上她還在長身體所以寧望雪還讓負責她穿戴的晴雯等人少給她做幾件衣裳。
呃……也不是少做,而是她出衣服樣稿,讓晴雯按她給的衣裳尺寸和樣稿做衣裳。
做好的,她就都裝到箱子裡,在進進出出間悄悄的收進空間裡。
那些衣裳的樣式和尺寸都是寧望雪的,她想著將來有一天回了現代,這些衣服就都能穿了。
今天讓九歌和管事們去采買東西,也是做了最壞的打算。
她有先空間主人留下的玉盒,裡麵可以放些放過期的東西,隻是也不知道她回到現代的時候是什麼時間節點。
雖然她心裡對自己是否能回到現代也不確定,甚至是知道希望很渺茫,可寧望雪從來都不敢去想如果回不到現代了會怎麼樣。
……
雜七雜八不少東西,黛玉挑了些她喜歡的,寧望雪也挑了兩三件看得順眼的放在屋子裡,之後便讓人抬到瀟湘館,準備明兒叫上姐妹們一塊分。
都不是一模一樣的東西,好的次的粗野的雅致的都有,送是沒法送的,就誰喜歡什麼拿什麼吧。
“也不知道寶姐姐的傷怎麼樣了。”說到讓姐妹們挑東西,黛玉又想到了那年的宮花和絨花,“也不知道雲丫頭在家做什麼?”
“做針線吧。”寧望雪說道:“史家不是裁撤了針線房,一應針線女紅都是她們娘們自己做?”
說起這個,寧望雪又想到自己有好幾天沒動針線了,於是又轉頭拿起自己的針線笸籮,準備在吃晚飯前做兩針。
“瞧著也不是多喜歡,怎麼還這麼為難自己呢?”黛玉嘀咕了一句,複又讓丫頭將堂屋她挑出來的幾本書也一並拿到瀟湘館去。
黛玉會在怡雅集留幾本書,看完了或是沒有特彆喜歡的就會拿到瀟湘館,而喜歡的則會被她放在東暖閣和裡間中間的格子裡,偶爾翻翻看看。
因距離用晚飯也沒多少時間了,寧望雪也就隻做了一刻鐘不到的針線便起身與黛玉往榮慶堂去了。
剛走到園角門那裡就有榮慶堂的丫頭奉賈母的令來喚她們倆去吃飯。
“老太太那裡要擺飯了,請姑娘們過去呢。”
“知道了,咱們正往那邊去呢。”黛玉和寧望雪都沒言語,雪雁應了一聲後又從隨身帶著的小荷包裡抓了幾個銅板給那個跑腿的小丫頭。
一行人過來的時候,桃和葡萄早就分完吃光了,寶玉還想著跟黛玉說葡萄有多甜,還說相比之下桃子就沒那麼甜了。
【這不是廢話嘛,那可是我最最最愛吃的陽光玫瑰。】
寧望雪在心底懟了寶玉一句,不過轉念間又想到也許今天會是寶玉的受難日,不由又語帶同情的在心底補充了一句,【可憐的娃,也不知道先吃苦的再吃甜會好些,還是先吃點甜的再吃苦會更好些了。】
【昨天突然想到了一個點,我懷疑你脖子上帶的那塊五彩石已經與那對妖僧邪道勾結到一塊去了。】
神瑛侍者是神瑛侍者,通靈寶玉是通靈寶玉,賈寶玉被魘魔時,跛足道人和賴頭和尚卻對著通靈寶玉念經施法,以前隻以為是正常操作,可現在再看這一段卻讓寧望雪有一種頭破了卻在治腳的即視感。
寧望雪昨天又翻了一回原著,雖然沒看出來那事之後寶玉有什麼變化,但卻總感覺寶玉說話行事更沒章法了。
就像原著裡襲人經常說的那句一年小兩年大什麼的,旁人都在長大,但寶玉就像一直沒有長大一般。所思所想,一言一行都永遠停留在了十三歲。
這種感覺寧望雪也形容不出來,所以她猜測會不會自那之後神瑛侍者就不單是神瑛侍者而是被融了神魂。
不是奪舍,不是分烈,而是多融了一塊進去。
但這麼說又不對,畢竟多融了神魂進入身體,人的思想應該更成熟些才是。
但不管怎麼說,通靈寶玉和那對僧道間一定有貓膩。
其實昨天想到黛玉會被二人帶走教養的時候,寧望雪腦中就浮現了兩個非常恐怖的畫麵。
一個是黛玉頂著個賴頭,跛著腳一身臟兮兮的樣子;一個則是變成了一株帶著小紅果子的草,被扯巴址巴丟到鍋裡熬湯……
真心感謝當年林如海和賈敏沒舍得將黛玉交給這倆人販子。
……
賈母王夫人和王熙鳳在聽到寧望雪這句心聲的時候都不動聲色的看向寶玉胸前掛著那塊玉。
話說回來,自從知道了寶玉花匠的身份後,她們好像對這塊玉的關注度也下降了呢。
此時打碎了濾鏡再看這塊玉,賈母幾個能想到的就是……玉質很好,很耐摔。
少時,丫頭們擺好了飯,賈母便帶著眾人到花廳花飯。
吃飯的時候,寧望雪又真心實意的誇了一回王熙鳳。
【鳳姐兒不愧是鳳姐兒,怪不得有那麼多的人喜歡她呢。】
王熙鳳抽了下嘴角,又繼續給寧望雪幾個姑娘布菜。
寧望雪坐在黛玉下首,和黛玉一樣她想吃什麼都不用自己夾,全都是王熙鳳一筷子一筷子的夾到碗裡。
她想吃什麼都會在心底過一遍,聽了她的心聲王熙鳳又怎麼會不滿足她?
一來二去的,寧望雪吃的順心了,自然也就更願意在心底多誇誇王熙鳳了。
一個打眼就能知道她想吃什麼,這份眼力見就值得點上一排的讚了。
飯畢,寧望雪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寶玉,又在心底各種碎碎念:
【還有幾個時辰就到明天了,也不知道寶玉今天還會不會應那一劫。】
【寶玉的這些劫難都是注定的,錯過了這次,會不會影響他這次下凡曆練的成果呀?要是因為錯過了進而影響了最後的修行豈不是得不償失?】
【有些困,等在這裡也沒什麼用,要不先回怡雅集吧。】
這麼想的寧望雪又轉頭看黛玉,用彼此自小長大的默契做了個離開的暗示。其實寧望雪還好些,黛玉才是真的又困又累
呢。
一大早就出門了,在紅螺寺那邊玩了一整天,下晌回來又去書肆挑了回書,沒午睡也沒怎麼休息便又來榮慶堂用晚飯,可累了呢。
見黛玉也要走,寧望雪便站起身與老太太道了聲惱,隨便找了個理由便準備帶著黛玉離開榮慶堂。三春見狀也連忙站起身,不等說什麼,賈母便對三人揮了揮手。
李紈也住園子,所以也跟著五人離開了。
寶玉眼巴巴的看著李紈幾人離開,又想磨賈母想要搬到園子裡去住。
賈母不知道寧望雪說的劫難是什麼,多少有些擔心她自己。怕寶玉的劫難殃及池魚,也以累了為由打發寶玉和其他人去休息。
相較於賈母,王夫人心裡還是有她兒子的。於是從榮慶堂出來後,王夫人就叫上寶玉回榮禧堂了。
賈政幾乎不在王夫人這裡過夜,她這裡又是裡間有床,外間有炕的格局,便想著今天晚上留了寶玉在她跟前,她親自守著寶玉。
就這麼個兒子了,她是真的折不起了。
寶玉白天的時候在王子騰夫人的壽誕上吃了幾杯酒,倒也不見醉,這會兒跟著王夫人來了榮禧堂,王夫人見寶玉還精神著呢,便讓寶玉坐到炕桌那裡給她抄《金剛咒》唪誦唪誦。
王夫人想著好歹是佛經,寶玉親自抄了總能避一避劫難。
雖然她不知道這個劫難避過去了會不會對寶玉的修行有什麼影響。
但寶玉現在是她的兒子,就算修行有什麼影響那也是她百年後的事。她隻想寶玉是她兒子的時候,平平安安的,能給她養老送終就行。
於是打著避開劫難,避不開也要親自守著寶玉這種想法的王夫人就讓她剛剛吃飽的兒子抄經書了……
另一邊,李紈帶著姑娘們回了大觀園,便命人關門落鎖。之後在路口與回怡雅集的寧望雪和黛玉分開,又親自帶著三個小姑子往西邊走。到綴錦閣將迎春放下,到暖香塢和秋爽齋再留下惜春和探春,然後帶著自己的丫頭們回了稻香村。
稻香村外麵看起來就跟農家小院似的,但裡麵卻彆有洞天。
稻香村很大,隻住她一個人,裡麵都是李紈用慣了的家俱擺件,住起來也舒心自在。
兒子不在身邊,李紈最開始的時候也惦記得睡不著,幾日過去倒也習慣了。
換了寢衣,再散了頭發,李紈靠著床頭給賈蘭做了一回針線,便熄燈睡下了。
惜春在翻看從瀟湘館借來的書,一邊用碳筆在厚窗戶紙上練習素描。探春站在書案後練了半個時辰的字,又聽了一耳朵丫頭們打聽到的八卦。迎春則是在看《太上感應篇》,滿腦子的因果,一旁的司棋見她家姑娘又看那本翻的都起毛邊的書也隻是翻了個白眼便低下頭給她表弟做針線了。
以說累回怡雅集的寧望雪在卸妝後又多少有些清醒,她裡麵一件銀白色隻掐牙而無繡花的肚兜,外麵一身水紅色的中衣,此時散著頭發跟黛玉分了半個桃子,一邊吃還一邊說著過陣子寧園的果樹就都結果的話。
攬香擔心夜裡涼,怕寧望雪凍著了,便又將一件薄披風搭在寧望雪肩上。回頭小丫頭打了熱水過來,看著寧望雪和黛玉都泡上腳了這才退到一旁。
桃子確實沒有葡萄甜。
因那會兒距離晚飯沒多少時間了,怕黛玉胃口小吃了桃子再吃不下飯,所以寧望雪和黛玉便都沒動水果,而是準備晚上回了怡雅集再吃。
黛玉也沒想到寧望雪拿回來的葡萄這麼甜,“要是有枝條到是可以試著種一種。”這葡萄這麼甜,那這枝葡萄秧上結的葡萄應該也都是甜的。
“回頭我讓人問問去。”黛玉不說,寧望雪還真沒想到這,對黛玉頷首,“隻是今年種下去,也要明後年才能結果子了。”
到是可以想辦法移植兩株長成的到外麵。
寧園有暖棚,將葡萄秧用花盆裝了種在裡麵或是直接種在遊廊涼亭裡……
泡腳可以促進血液循環,加上今天走了那麼多的路,多泡泡也解乏。
哦,主要是黛玉,寧望雪是做陪的那個。
說著話呢,盆裡的水就涼了。寧望雪又喚人加了一些熱水又與黛玉一邊泡腳一邊說話,等確實是泡夠了兩人才各自回房睡覺。
園門上鎖了,怡雅集的院門也上鎖了。也因此寶玉在王夫人房裡受傷的消息還是第二天園門開了以後才傳到寧望雪耳中的。
寧望雪張了張嘴,說不上是意外還是意料之中,就是滿心的‘臥草’都可以刷屏了。
“快說說,寶玉是怎麼受傷的?”都沒了賈環,咋還能受傷?
怡雅集裡沒有水井,消息是早起出園子打水的小丫頭聽來的,先是學給已經提前起床的攬香和沉香幾個大丫頭,隨即攬香她們進屋侍候黛玉和寧望雪梳洗時又學給了她們聽。
會學這個,一是寶玉受傷於整個榮國府來說都是件大新聞。二一個就是今天早上的早飯也不知道是自己用還是依舊在榮慶堂。
這會兒見寧望雪問,攬香先是看了一眼東邊黛玉的房間方向,然後才說道:“聽說是二太太讓寶玉抄佛經,寶玉不好好抄佛經還要去拉彩霞的手,一個拉人一個往回拽胳膊,先是桌上的筆掉到了桌下,寶玉低頭撿筆,抬頭的時候又撞翻了燈油,半張臉都被燈油燙了下,聽說最嚴重的還不是臉,而是額頭上麵那塊頭皮……”
保不齊會禿。
攬香還好些,畢竟她侍候的姑娘跟榮國府沒有血緣關係,說話的時候也不需要注意什麼。到是沉香要顧慮一回黛玉的臉麵,說的時候多了幾分小心。
彆說黛玉了,沉香都覺得要是攤上這麼一個舅家和表兄弟,她都覺得丟人丟大發了。
黛玉確實是覺得好丟人。
舅舅們好色,表兄弟們也好色,跟其他小姐妹們聚會的時候,人家聽說她舅家是榮國府,都用那種異樣眼光看她。
外甥似舅,她娘親在京城的時候就總說如果舅舅們若影響了鶴哥兒就打劈了他們。
如寧望雪一樣,黛玉生了一會兒氣後又問起了彩霞。
彩霞沒事吧?
彩霞不是很好。
寶玉一出事她就嚇傻了,等最初的慌亂過去後,王夫人就幾步上前給了彩霞幾巴掌,之後就是張嘴小娼婦,閉嘴下.賤,還罵彩霞一肚子下.流心思儘勾著哥兒不學好,將寶玉會受傷的責任全推到了彩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