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1 / 2)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寶釵的幡然醒悟多少有些遲了。

但她今年不過十五歲,人生要是隻能活到三十歲,往後還有一半的時間。若是此時能一改往日心性行事,年少時的這點事也會隨著時間被徹底湮沒在歲月裡。反之,這輩子也就那樣了。

以前就猜到賈家要出事,現在則是確定賈家會出事的寶釵如今想的都是怎麼帶著她娘離開賈家,暫時也顧不上其他了。

寧望雪無視寶釵,看都不看那個方向,探春和迎春時不時的看向突然變得有些奇怪的寶釵,也想不明白她又怎麼了。

薛姨媽已經看了寶釵好幾眼,眼底全是不悅。

因剛才坐船過來的,黛玉提了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惜春便說要將剛剛的景色畫下來。劉姥姥聞言還跟黛玉說了一回她們鄉下也會多采一些荷葉,回頭曬乾了放在籃子裡。平時蒸個饃饃什麼的就將荷葉墊在上麵。“……青兒她娘不光下麵墊一層,還會在上麵蓋一層,蒸出來的饅頭都是荷葉上的味。”

“這話到是提醒我了。”聽到這裡,寧望雪就想到了叫花雞。扭頭看向身後的九歌,笑著吩咐道:“回頭讓人采幾張荷葉,再醃隻雞。對了,雞肚子裡也放些乾果和旁的吃食。再用荷葉將雞包幾層,用花雕和些黃泥裹住……”

說話間也沒忘了劉姥姥,又邀劉姥姥再回寧園住兩日等吃了叫花雞她再打發人送劉姥姥回家。

劉姥姥到是心中感激寧望雪善待她,卻也沒順勢留下,說她帶著青兒姐弟出來好幾天了,家裡指不定等著急了。說再不回去她女婿就得找上來。

心裡是真不想再呆下去了,可也不能現在就走,隻說明兒就得回去的話。

寧望雪聞言,便也沒再留她而是看了一眼九歌,九歌輕輕頷首退了出去。

廚房肯定有雞,這裡又有現成的荷葉,現在讓廚房的人做出來用不了多少時間就得了。

雖然不是賈家的主子,但寧望雪卻也知道怎麼才能使喚得動賈家下人。

無他,給銀子唄。

九歌去安排不提,寧望雪他們的話題又從荷葉叫花雞說到了旁處去。秦可卿與寧望雪說了一回得空也去她們那裡坐坐,說她們那邊的園子雖不及這個也有幾分趣味。

寧望雪點頭,也客氣的誇了一回寧國府,“我就沒見過誰家的梅林有你們家那麼好了。”

秦可卿謙虛了兩句就又問寧望雪:“前兒讓人給姑姑送過去的梅子酒,姑姑可嘗了?”

寧望雪說嘗了,又說她不會品酒也說不出什麼來,不過到是讓廚子用那梅子酒做了三杯雞,雞香,酒香,梅子香竟是難得的美味。

餐食還沒端上來前,哪怕心中思緒萬千,眾人也都是三三兩兩的說著話,一副完全沒有察覺什麼的樣子。等餐食送上來了,大家夥才悄悄鬆了口氣。

吃了飯,賈母就推托說累了。讓其他人繼續玩,她自己坐了軟轎回去歇息。王夫人見賈母要走,原也想回去好好琢

磨一回今天聽到的這個噩耗。但轉念間又覺得不能走,當真是大腦靈光的帶著其他人繼續遊玩了起來。

王熙鳳也沒離開,主要是她也不知道離開了能做什麼以及被寧望雪送來的劉姥姥這裡她還需要描補一番。於是放下架子竟主動上前挎著劉姥姥的胳膊往前走。

劉姥姥嚇了好大一跳,這府裡的太太奶奶是不是腦子不太好?

咋一會兒冷,一會兒熱,一會兒拿她取笑,一會兒又將她當貴客的捏?

不遠處,寧望雪掃了一眼這邊,拿過丫頭手上的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轉著玩。

看到這一幕,秦可卿的臉色就微微變了一下,臉頰微紅,視線也不自在的向一旁轉去。

她家那糟心男人見天的琢磨那種事,夏天熱的緊,她便也這般拿著扇子轉著玩,不想那男人一雙眼睛卻看直了。

她當日拿是一把雙麵繡團扇,一麵繡了一串葡萄,一麵繡了兩隻黃鸝,轉扇子的時候,團扇兩麵仿佛結合到了一處。再然後那男人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般,逼著她做了好多羞人的姿勢,還要慢慢的……

後來那男人又畫了好些個看起來大同小異的畫,又讓人拆了一架紡線車。將畫都固定在紡車上慢慢的搖,那些畫竟像活了一般的‘動’起來了……

秦可卿到底是年輕小媳婦,想到這種事時麵上羞澀,心中也不由嘀咕了兩句,再然後走在人群中的寶釵也徹底被秦可卿的心聲羞紅了臉。

哦,寧望雪的臉也有紅。

不過她是被曬的。

將手中的團扇斜斜的搭在發髻上,略微擋了幾分陽光後,寧望雪腦子裡想的就是曬黑了怎麼辦?

【曬黑了到不怕,就怕曬出斑來。】

【回頭翻翻醫書,看看有沒有美白防曬的方子吧。】

【嗯~,問問太醫也使得。】

王夫人/王熙鳳:“……”

寶釵/寶玉:“……”

其他能聽到寧望雪心聲的人:“……”

兩位嫁到賈家的王家女想的是寧望雪怎麼不多說說關於榮國府和劉姥姥的事。兩位不姓王卻同樣流著王家血脈的表姐弟想的都是他們要不要尋個方子討好寧望雪。至於隱藏在人群裡尚未被發現的讀心術係統宿主一邊覺得太陽是有些大,一邊又覺得寧望雪是杞人憂天了。

都夠膚白貌美的了,還用擔心這個?

~

走走停停,說說笑笑,一行人便到了李紈的稻香村。

稻香村是仿著農村院建的,外麵看起來確實很像那麼回事,但裡麵卻完全相反。

劉姥姥一臉複雜的看看屋外院子裡,再看看屋中素雅中又見奢華的擺設,感覺人都精分了。

王夫人極少來稻香村,看了一回大兒媳婦的屋子後,王夫人第一個念頭就是回頭打發大兒媳婦帶著家當以照顧蘭哥兒的說詞離開榮國府。

大兒媳婦是節婦,就算有事也比旁人有保全的機會。如果真出事了,她許是二房唯一能指望得上

的人了。

珠兒不在了,就隻留下蘭哥兒一點骨血。若是蘭哥兒也出了事,她的珠兒怕是再無人記著了。她們娘們遠離京城,這邊出事了,他們也有機會逃脫。不過蘭哥兒還好說,隻是她的寶玉,呃,寶玉不是普通人,他應該不會有事的。

對,她的寶玉是天上的神瑛侍者,朝.廷肯定會放過他的。寶玉都能放過,蘭小子自然也不會有事。

想到這裡,王夫人的雙眼就透著一股清澈而又愚蠢的光來。

多少帶了點興災樂禍。

她以為有了寶玉,朝.廷一定會對他們二房網開一頁。現在的問題就是朝.廷,或者說太上皇和當今知不知道她家寶玉的身份。

宰相門前七品官,哪怕她家寶玉隻是一個在天上種花的,可也不是普通人,不是嗎?

想到最近可以進宮的日子,王夫人臉上緩緩露出了一抹放鬆的笑容。

王熙鳳雖然與劉姥姥走在一起,但也一心二用的聽著有王家血脈之人和寧望雪的心聲。

相較於寶玉那沒啥用處的心聲,王夫人這番心思也順著心聲透露出來了,然後王熙鳳就不由又想到寧望雪剛剛那兩句話了。

為什麼麵前的劉姥姥單單救了她家大姐兒,而不是旁人呢?

四姑娘是東府的,二姑娘和三姑娘是她們西府的。隻三姑娘是二房的,二姑娘則是她們大房的。

大房兩個姑娘,單單隻救她家大姐兒,是三姑娘所在的二房沒出事還是大房的二姑娘沒出事?

都是大房的姑娘,如果大房出事了,那二姑娘又怎麼可能幸免於難?除非二姑娘已經脫困了或是嫁了出去。

是了,是了,前兒寧望雪提了好幾次姑娘親事,難不成也是因為這個?

保不齊就是應在了這裡。

等等!如果二姑娘真的成功脫困了,那她為什麼會不救大姐兒呢?

大姐兒可是她的親侄女呀。除非並沒有脫困,而是……

一時心中怨恨驟升,一時又頓住。

強迫自己收回心神,王熙鳳又想到寧望雪剛剛那句特意送劉姥姥過來的話,王熙鳳想到寧望雪是將劉姥姥送到她跟前的,那肯定是她和她的大姐兒最需要劉姥姥了。

或者說,隻她們娘倆個需要了。

想到這裡王熙鳳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而走在她身側的劉姥姥又不禁嚇得在心底打了個哆嗦。

我滴個乖乖,這位璉二.奶奶莫不是有什麼大病?

眾人在這種心思各異下逛完了稻香村,又往寶釵的蘅蕪苑行去。不過寧望雪是肯定不會進去的,於是臨近蘅蕪苑時便特彆小家子氣的說自己走累了,要坐下來歇下腳。

【切,雪洞似的屋子,有什麼好逛的。】

寧望雪不進去,黛玉自然也不會進,秦可卿雖然什麼都沒說卻也一屁/股坐在了寧望雪正坐著的那塊大石頭上。

王夫人反應快,笑著讓王熙鳳帶著劉姥姥進去轉一圈,她們都在這裡歇一會兒腳,等她

們出來。

這大半天的看下來,劉姥姥除了確認身邊的璉二.奶奶精神狀況堪憂外,也看明白了這府裡人的態度。

這府裡的太太奶奶們對寧郡主極為重視,無論是說話還是行事都會下意識的照顧她。而寧郡主仿佛與薛家那位姑娘有些不睦,這大半日不說沒有說過話竟是瞧都不樂意瞧她一眼。這會兒臨到那位的院子了,更是都不進去了。

雖然不知何故,但劉姥姥卻偏心眼的認為就算有什麼矛盾也不可能是寧望雪的錯。

郡主娘娘,多好的人呐。

看明白了的劉姥姥也不想進去了,可王熙鳳卻沒給劉姥姥拒絕的機會,挎著她的胳膊就走了進去。

雖沒帶有色眼鏡看人,可劉姥姥在進了蘅蕪苑後還是被屋裡的布置給震撼到了。

屋子很大,幾乎是瀟湘館的兩倍,可屋裡除了兩三樣必要的家俱外,竟乾淨的不像住了位年輕姑娘的屋子。

青紗的帳子,極素的衾褥看起來就覺得冷清,劉姥姥心忖她家青兒的被褥用的都是大紅花的布,這姑娘的屋子咋跟庵堂裡的那些師傅住的屋子差不多呢。

哦,屋裡有個瓶子,裡麵插了幾隻菊花算是整間屋子最鮮活的東西了。

怎麼說呢,這屋子瞧著就冷森森的,比那位守寡的珠大奶奶的屋子還像寡婦住的。

不不不,這更像是出家人的居所。

王熙鳳是知道薛寶釵沒往園子裡搬什麼東西的,早前她也曾問過她需不需要自己這邊送些東西鋪屋子,見薛寶釵拒絕了,王熙鳳便也沒在放心上。但她是怎麼都沒想到薛寶釵住的地方竟這般,這般簡陋,一時間饒是王熙鳳這般心思轉得快,口齒又伶俐之人也不知道從哪個角度誇一回這屋子了。

看一眼劉姥姥臉上隱約透露出來的神色,王熙鳳都擔心劉姥姥會誤會她捧高踩低。

好吧,她就是這樣的人。但這次的事,真跟她沒關係。

寶釵的心思完全沒在這上麵,她當初也是故意將自己家裡的擺件和自己喜歡的古董,各色玩意打包送回薛家的,為的就是可以隨時離開榮國府。這麼說吧,除了明麵上的這點東西外,衣櫃裡也隻有這個季節的穿戴了。

如今得了這麼個爆.炸消息,寶釵此時更覺得自己當初的想法沒有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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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春也隻有探春進來了,此時探春就站在寶釵身邊,她這也是頭一回來蘅蕪苑。心裡不由琢磨著寶釵的屋子這麼布置是天性使然還是旁的什麼原因。

當初大家一塊搬園子的時候,偏巧寶釵又傷了腳。後來她搬進園子,因蘅蕪苑距離秋爽齋比較遠,位置也是靠最裡麵的,加之寶釵一時有半日的時間都長在秋爽齋和曉翠堂,時間一長探春也就沒顧得上往蘅蕪苑來了。

要說借此討好老太太和二太太……探春搖了搖頭,老太太不喜這種風格,二太太也沒到這種程度。昨兒老太太就說要帶著那鄉下來的姥姥逛園子,心知老太太有心跟人炫耀,各處也都上了一回心。偏她這裡這般,

難不成是想要給誰上眼藥或是想要給誰難堪?

同一時間,跟著進來的寶玉和湘雲則在屋中走走停停,因屋中是真的沒啥可看的,這倆還站在那菊花瓶麵前‘賞’了一回菊。

湘雲覺得寶釵這屋子還不如她在史家的呢。一邊想著府裡對寶釵不重視,一邊又想著薛家是不是真的敗到底了?

至於說寶釵喜好這般……湘雲是再不信的。

另一邊,寶玉雖然因經常過來也見慣了寶釵這裡的簡樸,可到底因為不是自己喜歡的風格而喜歡不起來。這會兒一路走過來,見了其姐妹的住處後也不由想要勸寶釵換換屋中擺設。

寶釵沒心思待客,對寶玉說的話也是左耳進右耳出的敷衍了事。其他人見她這般也沒在屋裡多呆,很快出了院子與院外歇腳的人彙合著繼續逛了。

離開蘅蕪苑範圍的時候,寧望雪還俏皮的眨了幾下眼。

這回沒那老太太參與,既沒人指桑罵槐,也沒人拿好東西給她鋪陳屋子了。

之前看原著的時候,寧望雪便覺得賈母對寶釵說的那些話多少有些難聽。

也不能說難聽,就是多少有些讓人下不來台。不過相較於之後罵襲人的那段,這一段又不算什麼了。

襲人的媽沒了,襲人躲在屋裡沒往人前湊,賈母便當眾說了一回襲人拿大,將人好一通說。王夫人與鳳姐兒解釋了一回襲人是因為親媽沒了,身上有熱孝這邊躲熱鬨的,不想賈母卻又說什麼奴才如何講究這些禮儀,又指襲人拿喬托大不懂規矩。當時看到這一段的時候寧望雪便覺得賈母應該不是想罵襲人,或者說不單單是想要罵襲人一個。

王夫人越過賈母不光將襲人挪出了賈母的丫頭編製,還私自給了襲人姨娘的份例。以賈母的心性為人,能忍到現在才發作也已經是極難得的了。

哦,也不能這麼說,之前賈母還因為賈赦強娶鴛鴦罵了身為弟媳婦的王夫人一通呢。

百無聊賴的回憶了一把原著,寧望雪的思緒又轉到了今兒‘無故曠工’不走劇情的賈母身上。

【說要熱鬨的是你,說累的也是你,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就缺席,是不是又起什麼幺蛾子了呢。】

王夫人/王熙鳳/寶釵:“……”

咱們可以保證,你這回真冤枉老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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