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兩口出了門,沿著村裡小路慢慢走,月光灑在二人身上,像是一層薄紗,縹緲到讓來娣以為這是錯覺……領證也倆月了,她愣是沒反應過來自己的已婚身份。
“你……”
“你……”
來人同時開口,賀連生摸了摸鼻子,“你先說。”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先把廠裡的任務完成,順利的話大概還需要半個月,到時候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同我一起回海城。”
秦來娣翹起嘴角,“那要是不順利呢?”
男人沉默。
“去海城有房子住嗎?”
“沒。”似乎是怕她難過,又補充道,“到時候我想辦法,置換一間屋子。”
現在他還住青工宿舍,屬於集體戶。
秦來娣也笑,上輩子他幫自己租房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她以為他隻是隨便找的,誰知道卻是跑遍了整個城市的小區和民居,才找到一座有大梨樹的院子。而那時候她最高興的就是他每次出差回來,會給她帶點意想不到的東西,有時是一箱當地特產的梨子,有時是兩罐甜絲絲金黃黃的秋梨膏,有時是散發著梨花清香的紀念品。
東西不值什麼錢,但這種被惦記的感覺,無論男女都喜歡。可看看現在這死木頭,出差那麼長時間,怎麼說倆人也是合法夫妻關係,他居然啥也沒給她帶!
“聽說,趙青鬆還給劉寶珠帶了禮物?”她裝作無意的念了一句。
“沒聽說。”
來娣氣結,我要的是你聽沒聽說嗎,我是在暗示你啊喂!
“我看寶珠還挺高興的。”送我吧送我吧,你就是送我根乾樹杈我也高興。
“沒注意。”
秦來娣:“……”誰能告訴她,上輩子睿智體貼風趣的老賀頭,年輕時候怎麼是這麼塊油鹽不進的榆木疙瘩!
兩家人隔得不遠,幾分鐘的路程很快走完,他還一無所覺,隻是發現小秦同誌好像有點不開心,“你回去吧,我看著。”
賀連生啊賀連生,你這家夥就是注孤生,一輩子打光棍去吧!但感受到後背上的視線一直目送著自己走到家門口,心裡又十分安定,婚是結了,調.教之路還長。
第二天中午,賀連生還沒上省城,五裡屯生產隊就發生一件大事——劉三虎被公社武裝專乾帶走啦!
要說這劉家,戰鬥力最強的不是大虎二虎,而是劉三虎。劉大虎色厲內荏,二虎是一根筋,四五六七都比較聽妹妹劉寶珠的話,隻是敢搗亂,卻不敢真把人怎麼著……唯獨三虎,不僅特能打,一身腱子肉能把小孩嚇哭,關鍵還陰壞。
也就是他,手底下最不乾淨,也最愛拱火讓倆寡婦乾架,他在一邊看熱鬨,尋機對秦家幾個女孩動手動腳,小辣椒以前也沒少在他手底下吃虧。
如果說劉大虎是劉寡婦的心肝肉,那三虎就是她的軍師。而今天正準備下工的時候,幾名穿軍裝的乾部找到田裡一問誰叫劉三虎,二話不說一把就往三虎手上拷了一雙銀鐲子,不由分說壓著就走……她徹底被嚇蒙了。
公社的武裝專乾可不是大隊民兵,不會給她麵子,更不怕這幾隻虎。直到哭哭啼啼回到家,看著被翻得一團亂麻的家裡,她才知道,三虎這次是攤上事兒了,還是大事兒!
每年農閒時節,各個公社都要搞農業學大寨的基建工程,劉三虎身強力壯每次都能被抽調上去,不僅管飯,還能跟公社乾部搭上關係,他每次都樂顛顛的。可惜狗改不了吃屎,在秦家這兒占慣了便宜,出去也改不了,夜裡起來撒尿看見抽水機用的柴油,打橋墩子用剩的水泥、鋼筋,順手就摟懷裡,然後趁著周末放假趕緊捎回家。
水泥是蓋房子常用的,外頭也買不到,劉寡婦一見就喜得見牙不見眼,不說阻止,還鼓勵他下次多拿點,多攢點,想法子把鋼筋融掉打一口鐵鍋,柴油則是謀劃著加進煤油燈裡用,能省老鼻子電費……壓根沒意識到這是在偷盜公家財物。
他們更沒想到的是,今天一大早公社忽然接到匿名舉報,說以前基建隊丟失的物資找到了,就在五裡屯劉三虎家裡。
要是米麵糧油或者一般的生活物資,那是挖社會主義牆角,公社頂多來兩個乾事了解情況,可柴油鋼筋水泥是啥?那可是戰略儲備物資!是必須嚴格按照國家計劃生產、銷售和使用的物資,這跟盜竊公家財物壓根就不是一個性質!
再加上東西丟得多,基建隊正愁怎麼向縣革委會交代呢,接到這舉報信息立馬就精神大振,十幾名武裝專乾騎著自行車背著槍就往五裡屯衝。
衝進來第一件事就是上劉家搜查,巧的是今天早上劉寶珠和和幾個嫂子都跟著趙老太進城買衣服去了,劉寡婦帶著幾個孫子在生產田乾活,專乾們不費吹灰之力的從地窖、水缸、炕洞、牆壁暗格等地方搜出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其中就有他們要找的戰備物資!
公社的物資都有特殊記號,就是沒有記號,劉家三代貧農哪來的門路買這麼多緊俏物資?反正,劉三虎這次是真完蛋了。
劉寡婦當天下午就帶著寶珠上趙家,求趙青鬆找找關係,看能不能救救他未來三舅哥,聽說是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招數都用儘了,趙青鬆也沒答應。
秦來娣聽見這消息的時候,嘴邊漾開兩個小梨渦,對嘛,這才是“剛正不阿”“鐵麵無私”趙青鬆的做派。
你不是官迷嘛,今兒就先送你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