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來娣卻記得,上輩子恢複高考後,整個五裡屯生產隊就隻有廖誌賢一人考上大學,結果卻在分數達標、政審合格之後,因為視力不過關而沒能上成大學。這事還是二姐寫信的時候告訴她的,當時她惋惜了很久。
來娣歎口氣,伸出三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廖大哥能看清嗎?”
廖誌賢先是眯縫起眼睛,後又用力睜大,“四?”
秦來娣大驚,這麼短的距離,難怪體檢過不了,他這哪怕隻有一米的距離,也看不見視力表最上麵那一個“E”啊!
“廖大哥如果不嫌棄的話,我能給你把把脈嗎?”她總覺著廖誌賢的近視太蹊蹺,就是進展得再快,也沒這麼誇張的。
照這速度,幾年後還不得失明?
她上輩子也醫治過一些近視的患者,但多數都是小學生用眼過度導致的短暫的,假性近視,成年人這還是第一例。
廖誌賢也知道她會看病,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反正重新配眼鏡他也配不起,要是真能穩住度數,將就著戴戴,也不錯。可剛把手伸出去,就見她忽然皺起眉頭。
“怎麼了,很,很嚴重嗎?”
來娣搖頭,可緊皺的眉頭卻沒放鬆。
廖誌賢更結巴,“要,要是很嚴重的話,我,我就不治了,我小妹身體不好,可不能斷了她的藥。”
秦來娣卻不答反問:“廖大哥上次說你的眼睛看不清是七年前下鄉的時候,而且是忽然的,毫無緣由的,對嗎?”
“對。”
“那你仔細想想,就在那年下鄉前後,你有沒有感冒過?”
廖誌賢想了很久,普通人是不可能記得七年前一場感冒的,但他卻記得,因為那場感冒是他坐了三天兩夜綠皮火車,又轉半天中巴車,來到五裡屯後水土不服導致的,病得不輕。“對,當時我發了三天高燒,吃安乃近和阿司匹林也沒用,平時在家裡要是發燒吃它們我準能好。”
秦來娣知道自己把對了,他的脈象非常小,又跳得非常快,必定是有溫熱餘毒。
“那後來是怎麼好的?”
廖誌賢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後腦勺,“說來也怪,沒幾天,這感冒就自己好了,隻是……”
“隻是會每天一吃過中飯就低燒,而且溫度還會隨著時間推移逐漸增高,晌午後到傍晚,又到天黑,低燒才會逐漸褪去,對嗎?”
“你,你怎麼知道?!”
廖誌賢一副見鬼的表情。
這種奇怪的症狀,他當時沒敢跟任何人說,因為怕一說隊裡知道他身體不好不接收他,他的檔案要是被打回海城知青辦,最後說不定還得換妹妹來。
他一直隱忍不說,無論家裡人還是好朋友都不知道的事,就連這麼多年去看病麵對醫生也沒露過一個字的秘密,來娣居然能知道!
“這這這都你把脈把出來的嗎?”
來娣點點頭,繼續問:“等低燒也好之後,你的眼睛就忽然看不清東西了,對嗎?”
“對,我也去過縣裡的醫院,老中醫給我配了一瓶六味地黃丸,吃完也沒好轉,我就去配了副近視眼鏡。”
秦來娣歎口氣,這哪裡是近視,壓根就是沒錢害的啊!這麼多年但凡能有條件去好點兒的醫院複查一下,也不至於耽誤到這時候,更不至於把上大學的機會也給丟了!
“廖大哥,我跟你說實話吧,你的眼睛我能治,但你必須把眼鏡摘掉。”
“什麼?摘了眼鏡我連走路都看不見。”更彆說還要掙工分,彆的知青都有家裡補貼,他卻不一樣,不僅要自己掙自己吃的,還得時不時往家裡寄點。
“這個病我能治。”
“可是摘了眼鏡我,我的工分怎麼辦?”
“我能治。”
“我們家情況比較複雜,要是沒有工分我就……”
“我能治。”
“……”
廖誌賢瞪著眼睛,像被擱淺的海魚,忽然腦子轉過彎來,“你,你的意思是,你能治好我的近視眼?”
“對,不僅是現在摘鏡,以後也能永遠的不用戴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