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還沒等她衝到門口, 就聽到了金銀美玉和司雲崢說話的聲音,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走過去開門:“雲崢哥哥這麼晚來, 可是有什麼要緊事情?”
司雲崢到底是有些尷尬的, 差點被當成那梁上君子, 所以飛快地接過話題:“你可知曉這一次你立了天大的功勞, 那公孫翰林帶回來的女子果然有問題, 經審問過後,已將她的黨羽全部拿下, 如今這上京才算是真正清淨。”
李若水示意金銀美玉在門口候著, 將司雲崢給拉進來,雖然早就知道司雲崢的執行能力很強, 隻要自己提供一點雞毛蒜皮一樣的線索, 他們就能徹底將藏在底下的魚蝦都給撈出來。
但叫他這麼一誇,多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都是運氣好啦。”【所以他大晚上跑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個?】
司雲崢還真就為了這個, 畢竟這一次算是徹底將趙王在上京的情報網給端掉, 自然是興奮, 因此回家的路上,就迫不及待順便來找李若水分享這好消息。
不過現在聽到李若水的心聲,便乾咳一聲, 忙轉過話題, “那個,上次送你的莊園,你去瞧過了麼?”她不是得了什麼穀種麼?那莊園裡有一片肥沃的水田旱田,當下又正值水田種植的季節。
李若水差點快忘記了, “沒,明兒我便去瞧。”
“嗯,那好,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到底是夜深人靜,司雲崢也好不多停留。
很快便在那金銀美玉的注視中快速離開了。
金銀美玉見他這匆匆而來,就講了這麼幾句話,一句關心自家小姐的都沒有,不免是有些失望,“這世子爺怎麼回事?真拿小姐您做同僚了?”小姐還是他的未婚妻呢!
隻不過金銀說完這話,就察覺李若水神情不對勁,正要詢問,隻見李若水扯出個笑容來:“你,可還有什麼事?”
司雲崢將懷裡那捂了好久的糖炒栗子遞給她:“聽沈老將軍說,你喜歡吃這個,這個時節難見,但禦膳房裡有。那個,你明日再吃,這個不消化,晚上容易積食。”
說完,也不等李若水說一句謝謝,拔腿就消失在了夜色裡。
金銀一臉愕然,好生窘迫:“這這這世子爺,不會聽到了吧?”
美玉聳了聳肩:“世子爺還沒聾。”隨後將頭朝李若水手裡的糖炒栗子湊過去:“好香,早前便聽宮裡一位娘娘最喜歡這糖炒栗子,沒想到禦膳房大晚上還給做這個。”
李若水見她眼睛都掉在上麵,伸手遞給她:“抓一把,趕緊睡覺去,明天我要去麓水莊園。”
美玉也不客氣:“多謝小姐,隻不過這哪裡是栗子,這是世子爺的心意,奴婢可不敢要。”
李若水的確愛這一口,更何況是司雲崢專門送來的,聽了這話,也不再勸,“那早點休息。”
而有了天機宮二殿主的身份,李若水一早讓金銀易容成自己。這易容術自小聽,卻是頭一次見,盯著瞧了半響,還是覺得稀奇得很。
直至美玉一直催促,叫她早去早回,她這才放棄捏金銀那張如今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連忙出門去了。
麓水莊園在城外,她又無什麼手帕交,雖想喊上司雲崢,但知曉他並非閒人,也就放棄了這個打算,自己穿著一身輕便的衣裳,騎馬往城外麓水莊園去。
這莊園裡的人雖還是長寧王府的,但那頭已經打了招呼,如今她來,莊園裡的管事便將各人的賣身契都交給她。
李若水在院子裡轉了一圈,溫泉還沒去,就如同司雲崢所想的那般,一眼看中了那肥沃的水田,忙將管事老陳喊來:“這水田可還有閒置的?”
老陳一下就猜出了她的想法來:“這裡的田地,往年都種植些果蔬穀麥,專門留下來這塊,便是留給主人,看看主人想用來種什麼?”說罷,有提供可以種植蓮藕或是改良一二,用來養魚蝦。
“我這裡有一袋穀種,現在種還來得及麼?”李若水問著,這人賣身契在自己手裡,但還是不算放心,朝洞洞幺問:【這人信得過麼?】
洞洞幺:【水水放心了,你未婚夫怎麼可能坑你?這裡的人是百分百忠誠,以前聽命長寧王府,現在隻聽你一人。】
李若水聽了這話,肉眼可見滿臉的笑容,【那就好。】不然她真擔心這裡的人將她的穀種給卷跑了。
老陳也連忙回話:“自然是來得及的,咱這裡莊園地理位置獨天得厚,又有那溫泉的緣故,這裡種植稻穀可以一年三季呢!”
“當真?那實在是太好了。”這樣一來,自己這一小袋穀種,一年就能翻許多倍。
隨後將那半斤穀種拿出來:“這是我托人從彆處尋來的好種子,聽說產量極高,你千萬要找幾個能手來種植,好生看護。”
那半斤穀種不算多,洞洞幺方才就直接給她放在包袱裡了。
老陳拿在手裡連連保證,一顆穀種也不會浪費掉,當下就命那擅長農耕的下人來,拿去發種。
這來都來了,李若水也是泡了一回溫泉,這才回去。
這個時候正值傍晚,夕陽斜照,山澗風景最好,她算著也能趕回關城門之前回去,便也不急,隻慢吞吞地騎著馬,左看右看的。
這些風景放在自己那個時代,可都是要花錢排隊的。
可忽然,她猛地勒住韁繩,不確定地揉了揉眼睛:【洞洞幺,那裡怎麼有個人?】
是的,她斜對麵越過山溝的那山坡上,一棵歪脖子老鬆樹上,掛著一條腰帶,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正在將脖子往那腰帶裡套。
洞洞幺坐在她的肩膀上,眺望了兩眼,【好像要上吊。】
李若水怎麼可能見死不救,當下運著那蓮花步,直接就飛躍而起,短短幾個呼息間,已然到了那樹下,拿著9527那裡抽獎來的匕首,劃斷了腰帶。
那個好不容易才將頭伸進去,蹬掉腳下石頭的女子便摔了下來。
好在樹下都是些柔軟是鬆針,並沒有將她傷了。
隻是她的臉上,卻滿是絕望之色,抬頭看著這忽然壞了她事情的李若水,帶著些許不滿和控訴。
不過這話她並未說出口,而是難以置信地脫口喊道:“李若水?”
這下換作李若水詫異了,“你認得我?”
對方卻忽然苦笑起來,轉變了口氣:“不認識,隻是不知姑娘為何要攔我?”
可現在李若水十分確定,她分明是認識自己的,卻忽然改口,莫不是怨自己沒認出她來?一麵也細細打量起這人,雖是滿臉蒼白,又有好幾處傷痕,但彆說著仔細一看,還真有些眼熟的樣子。
自己琢磨不出來,便問起洞洞幺:【她是何人?為何上吊?】
洞洞幺現在站在她肩膀上,意圖摘那垂下來還未成熟的小鬆果:【江閣老的二孫女。】
這話立即就提醒到了李若水,江閣老的兩個孫女,在去年冬天都忽然失蹤了,到如今也杳無音信,尤其是那長孫女,因是江閣老的第一個孫輩,縱然是個女兒家,他也是付出了無數的心血,那江懷素也不負眾望,是上京有名的才女。
因她忽然失蹤之事,病倒在床,如今還未有好轉之相。
“江二姑娘,你失蹤了這許久,為何不回家?”反而在這山野尋死膩活?
這裡是小道,行人極少,若不是自己正巧路過,她怕是真要成吊死鬼了。
那衣衫襤褸的江二姑娘見李若水認出自己,肩膀微微一顫,隨後抬起頭來:“我還以為,我如今這副模樣,你是認不得了。”說話間,目光卻又落到樹上那還懸掛著的腰帶:“我想尋死,自然是因為死了,比活著要好。”
她說完,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瞳目裡滿是恐懼,神情慌亂地催促著李若水:“你快走,我不能害了你,你更不要同人說,今日見過我。”
李若水見她沒頭沒腦說完這番話,就要往林子裡鑽去,忙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卻發現了那袖子是空的,一時是滿臉的恐懼,“你怎麼會?”
她已是急哭了:“你快走吧,我知你是好人,並非傳言中那樣驕縱跋扈,今日你的恩情,我記住了,死了也會記著你的好。”一麵奮力甩開李若水的拉扯,就要往林子深處去。
李若水怎麼可能放了她?憑著女子第六感,她覺得這江焉知分明是遇到了什麼危險,就在要勸解她之時,那9528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來:【隱藏任務觸發,救江焉知,獎勵開荒大禮包一個。】
見識過9528的土豆和雜交水稻種子後,李若水怎麼可能放棄這開荒大禮包?更何況這江焉知分明就是遇到了困難,自己現在應該也算是有些能力,自然是要幫她的。
江焉知到底是失去了一臂,身上又滿是新舊傷,根本就沒辦法掙脫李若水的拉扯,心上一急,“李若水,你要是想活命就放開我。”
“我才不管你到底惹了什麼危險,便是閻王爺來了,我今天也要救你。”開荒大禮包,不能放手。
李若水也是用上了那吃奶的力氣,像是當初攜帶冰妹逃命那般抓著她,越過了這片片樹林,一下落到馬背上。
也是李若水的馬消失在那路徑上之時,原本江焉知準備上吊的地方,來了一對年輕男女。
那男子雖是有幾分俊朗,也算是星眉劍目,隻不過眼底全是狠戾之色,懷中的女子倒是溫柔美貌,不過也不像是練家子,小鳥依人地靠在他的懷中,見著那鬆樹上還懸掛著的繩索:“我便曉得,她自來貪生怕死,怎麼可能真的尋死?”
男子聽到她的話,眼底閃過一絲被戲耍過的怒火,“小賤人,竟然還敢逃。”
隻是他們以為,那江焉知斷了手臂,又渾身的傷,必然還在這林子裡,跑不了多遠。
如何也沒有想過,會有李若水這個變數,已將人帶走,這會兒已經快要進城了。
不過李若水現在還沒弄清楚這江焉知到底是什麼情況,現在她這副模樣帶著堂而皇之進城,也不妥當。
因此在城外便將自己備用的衣裳給她換上,裝扮成自己的丫鬟,才給帶著回城。
快到家中時,她便直接下了馬,帶著那江焉知翻牆回去,至於馬兒,自然會有那天機宮的人來牽走。
金銀美玉忽見她回來,還帶了一個人回來,都下意識是那天機宮的人。
沒曾想李若水卻吩咐道:“先給她沐浴,身上的傷仔細上藥。”
此刻太陽才真正落山,夜色方將這最為熟悉又繁華的上京給籠罩在其中。
但是距離江焉知自儘未遂到如今,其實也不過短短一個時辰罷了。
可這一個時辰對於江焉知來說,似又那樣漫長,長到她將所有的絕望都一一消磨殆儘了。
這是大半年以來,她第一次這麼久地甩脫那兩個跗骨之蛆,所以她又產生了活下去的希望。
因此在沐浴上藥的時候,她一直都很配合金銀美玉。
隻是金銀美玉替她收拾完,去同李若水回話的時,金銀神色十分憤怒:“她是小姐從何處帶回來的?到底是什麼人如此歹毒,那殺人也不過點頭,卻如此折磨她一個女子。”
李若水這才知曉,這江焉知身上刀傷鞭痕無數也就罷了,似還被人侵犯過身子。
反正受了無數的非人折磨,讓她久久都有些接受不過來,一時又佩服那江焉知一個弱女子,竟是堅持到了現在。
【洞洞幺,到底是何人傷她?是那江閣老的仇家麼?】是什麼仇要這樣殘忍對待一個女孩子?
洞洞幺在金銀來稟話的時候,已經在查了,現在也是滿腔的怒火:【不是江閣老的仇家,是她的姐姐和那個江湖遊俠。】
【她姐姐?江懷素,上京的才女?】李若水第一反應,幾乎是以為自己聽錯了。
畢竟那個江懷素,才貌雙全,溫柔賢惠,是這上京許多權貴人家都最想娶進門的兒媳婦。
怎麼可能會這樣歹毒呢?
卻聽洞洞幺憤怒地說道:【咱們這做惡毒反派的,都沒她萬分之一的壞。她喜歡上了一個江湖遊俠,非得同人私奔,那江焉知勸解她,且一一給她分析兩人之間的各種不合適,以及會給家族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她卻覺得江焉知是嫉妒她,然後由此生恨,後來那遊俠找來,私奔之時,兩人一並將這江焉知劫走,又怕江焉知逃回去告狀,就對她各種非人折磨。】
【知人知麵不知心,那江懷素,怎如此壞?】李若水記得,早前好像家裡還提過,想要將對方說過來,做自己的嫂子呢!
萬幸她哥哥去遊學了,所以這件事情一直沒機會提起。
正說著,美玉走了進來,“小姐,那姑娘說要見你。”
“請她。”李若水說到這裡,想起對方身上的傷,連忙起身:“算了,我過去見她。”又見美玉一臉的欲言又止,“你還有什麼瞞著我?”
美玉忙搖頭,“奴婢隻是覺得,小姐帶回來的這位姑娘,似在哪裡見過。”
自然是見過的了,以前自己沒穿過來的時候,李若水帶著金銀美玉去各家宴席上,那江焉知也在場。
“你沒認錯人,隻是此事不要聲張。”李若水告誡著,示意她在門口候著,自己推門進去。
那江焉知滿臉忐忑地坐在床上,已經記不清楚多久,她沒睡過這樣柔軟的床鋪了。
眼下見李若水進來,更是緊張,“李姑娘,你告知我家人了?”
李若水搖頭,“還不曾。”末了想起她受過的那些非人折磨,以及他們江家對於姐妹倆的區彆待遇。
一個是名動上京城的才女,一個則平平無奇的透明人。
洞洞幺說,不是這江焉知不聰明,隻不過她性格沉默寡言,不如她姐姐活潑嘴巧,所以並不怎麼受家中人喜愛。
更何況,在他們江家那種書香世家看來,一枝獨秀才是春,又仿佛珍珠,如果隻有一顆,那邊是天下絕品。
若是太多,好像便沒有那樣珍貴的價值了。
江焉知看不出李若水的打算,隻覺得自己從前對她的認知簡直是淺薄無知。不過說起來,閨中小姐們的宴請,一般她極少去,母親說她如此木訥,不必出門丟人。
所以她對於李若水的了解,一直都來自於她那個驕傲耀眼的姐姐江懷素。
“那李姑娘救我,是想?”江焉知拿不定李若水的想法。
總不會是因為她一時興起吧?
李若水看著她那空蕩蕩的袖子,微微歎息了一聲,很隨意地問起:“那時候,必然很疼吧?”
江焉知一愣,對上李若水注視著自己空蕩蕩袖子的目光,“是。隻是,好像又沒有那樣疼。”心裡更疼,那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姐姐啊。
李若水已經先一步知道她的遭遇了,同情是沒有辦法掩藏的,“你若是不想回家,以後就留在我身邊。”
江焉知幾乎都沒有半點猶豫,立即就起身朝李若水跪了下來:“焉知,見過小姐。”
這一幕,讓李若水生出一陣心酸來。
因為洞洞幺後來又說,那江懷素已經帶著私奔的遊俠回了江府,甚至將一切都推卸到江焉知的身上。
分明是她和那遊俠私奔,又怕江焉知告狀,所以一並將人帶走的。
現在這遊俠卻成了她的救命之恩,兩人因為被捆於一處深穀中,以為再也出不來,就結為了夫妻。
江家人雖有點質疑,但因為對江懷素的偏愛,都將那些疑慮忽略掉了。
隻是那遊俠的身份始終是上不得台麵,但他們已然有了那夫妻之實,所以接下來,江家會讓這遊俠會參加秋初的武狀元考試。
李若水示意她起來,“隻是你這張臉,連金銀美玉都能辨認,往後怕是要常居在這小院之中。”